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
白小北是被脸上一种微痒的触感唤醒的。他缓缓睁开眼,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太佑谦放大的脸庞。
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倾身,手里捏着一缕白小北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小心翼翼地用发梢轻轻搔刮着他的脸颊,嘴角噙着一丝孩子气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意。
白小北的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初醒的懵懂迅速被一种柔软的暖意取代,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勾勒出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无限宠溺的笑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上好……”
太佑谦见他醒了,立刻放下那缕发丝,端起旁边小桌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杯温水递给他,语气带着点调侃:“快九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呢?”
他小心地观察着白小北的脸色,试图从那略显苍白的皮肤下找出更多恢复的迹象。
白小北微微吸了口气,忍着牵扯伤口的些微刺痛,用手肘支撑着慢慢坐起身。
太佑谦见状,立刻伸手在他背后塞了个软枕。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爽,白小北放下水杯,下意识地隔着厚厚的纱布轻轻按了按胸口和腹部的伤处。纱布下,伤口依然隐隐作痛,甚至能感觉到新鲜的温热液体在缓慢渗出,染红了绷带的内层。
然而,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也在体内奔涌。
前天晚上他才从生死线上挣扎着醒来,按理说此刻应该虚弱得连说话都费力才对,可现在,他竟然觉得自己有力气下床走几步……这恢复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快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是余扬的血……还是那场差点吞噬他的丧尸病毒感染?亦或是两者结合产生的某种脱胎换骨的剧变?
白小北的思绪有些飘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今天感觉怎样?”太佑谦迫不及待地凑近,声音里满是关切,那双总是带着点无所谓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担忧,“身上……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还好,真的不用担心我。”白小北摇摇头,将那些杂乱的念头暂时压下,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投向太佑谦,“倒是你……你的腿呢?真的没伤到骨头吗?还有头,缝针的地方痒不痒?还会不会恶心头晕?我看着你都瘦了一圈了……”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想碰碰那些伤处,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悬在半空。
太佑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猛地泛起一阵酸涩的浪潮。
末日前的白小北,是白家金尊玉贵、捧在手心里的公子哥,虽然性格温和内敛,不像自己这样情绪外放,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自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硬生生咽下去,反过来还要强撑着安慰他、担心他。
这感觉……就像看着自家精心呵护、不谙世事的小猫,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出了利爪和坚硬的壳,学会了独自舔舐伤口。欣慰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我瘦了一圈?”太佑谦故意夸张地上下打量白小北,伸手捏了捏他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手臂,语气努力维持着轻松,“那你就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好吗!我这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慢慢养着。”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摸了摸额角的纱布,“至于脑袋,夏清元那家伙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过了,轻微脑震荡,一点后遗症都不会有!他那双眼睛跟x光似的,你还不信他?”
提到夏清元,白小北紧绷的神情果然松缓了些,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信任的笑容:“那就好。清元的医术确实很厉害,他说没事,我就放心了。”
“清元清元……”太佑谦却撇撇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不满,“叫得还挺亲切。他抽你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小北’吗?在他眼里,你现在就是个研究对象而已。”
他加重了“研究对象”几个字,带着点刺人的提醒意味。
白小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和无奈。
他何尝不明白太佑谦的意思,只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作为目前唯一已知的感染丧尸病毒后存活下来的人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他的生命价值,在很多人眼中已经超越了个人意志。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觉悟。
“他也有难处,而且,只是抽点血做研究而已,又不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像余扬那样……”
话没说完,白小北就停住了。
关于第七研究所的童年记忆,那些冰冷器械、刺鼻消毒水和模糊的恐惧画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梦境,遥远而不真实。
连他自己有时都怀疑那是否真的发生过。可余扬的存在,他体内流淌的血液,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段经历的真实性。
太佑谦的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他可不蠢,白小北的欲言又止和提及余扬时那复杂的神情,都指向一个巨大的谜团。
“话说回来,”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们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余扬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用过他的血’?我是不愿意你死的,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夏清元之前做实验的那些人,你和我都亲眼见过,没有一个能保持理智!为什么你没事?小北,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份急切和关怀,让白小北明白,无论他说出多么惊世骇俗的话,眼前这个人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他、支持他。
白小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组织那些混乱而沉重的记忆。“具体的……很难跟你说清楚。”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但简单来说,就是在我小的时候,我输过余扬的血。余扬……他是从第七研究所里出来的。那地方好像涉及什么国家机密,非常黑暗。我的记忆力有他们在拿小孩做实验,小孩浑身是血,然后盖着白布带了出去的画面。”
白小北的眼神掠过一丝深藏的恐惧,“如果不是因为余扬的血一直留在我体内,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抗性,这次丧尸病毒的感染,我根本不可能撑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后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病毒肆虐时的灼痛。
太佑谦听得眉头紧锁,虽然白小北没有像夏清元那样蹦出一堆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但这番解释依旧让他感到云里雾里。
“意思是,关键在于余扬?”他试图抓住核心,“他的血……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