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旁边的太监刚要开口,就被他挥手打断。
“别叫陛下了。”李相夷笑了,那笑容里,终于有了点属于“李相夷”而非“皇帝”的鲜活,“以后,叫我李公子。”
此后江湖上,多了一对行侠仗义的侠侣。
四十多岁的李相夷,身手比年轻时更胜一筹,配上他妻子的聪慧,专管天下不平事——贪官污吏被他抄家时,还在梦里数银子;
仗势欺人的纨绔被他打断腿时,才知怕字怎么写;
就连深山里为祸的匪患,听到“李相夷”三个字,都得抖三抖。
李相夷又出来管事了,这威力简直比他当皇帝的时候还大。
毕竟李相夷没有固定的地方,不知道到人在哪里,特别是那个贪官污吏,更是紧着一根弦,生怕被太上皇发现了。
这日,莲花楼泊在江南的一处渡口,桃花开得正盛。
李相夷带着妻子寻来,刚踏上跳板,就被一股熟悉的气劲扫得趔趄了一下。
“哟,这不是太上皇吗?”李莲花斜倚在船头,手里摇着折扇,笑得眉眼弯弯,“稀客啊。”
孟舒瑶端着刚沏好的茶出来,见了李相夷,忍不住打趣:“相夷可算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宫里待成老古董呢。”
李相夷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莲花楼里闲适的陈设,又看了看李莲花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平衡又冒了出来:“哥嫂倒是快活,把我扔在那破地方,熬了二十多年!”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莲花收起折扇,站起身,“当年不知道是谁轻易就答应了承诺的,我都说这个承诺会让你很难受了。”
“我那是被你骗了!”李相夷瞪眼,“人家争皇位都来不及,哪里能想到你居然骗我去继承皇位?”
“哦?”李莲花挑眉,“那现在滋味如何?”
“哼!”李相夷不想承认,退位后的日子确实比当皇帝舒心百倍,但一想到自己被“坑”了这么多年,就气不打一处来,“少废话!当年你把我框上皇位,这笔账,今天得算清楚!”
他说着,“唰”地抽出腰间长剑,剑身映着桃花,泛着冷光:“来比划比划!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李莲花见状,也不推辞,从船尾拿起那柄用了多年的木剑,笑着道:“好啊,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些年我可没偷懒。”
孟舒瑶和李相夷的妻子退到一旁,搬了两张椅子坐着看热闹,狐狸精蹲在旁边,对着李相夷“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为李莲花加油。
岸边的桃花林下,两道身影瞬间交缠在一起。
李相夷的剑法,带着这些年在朝堂上磨出的沉稳,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既有王者的霸气,又不失年少时的凌厉,剑气扫过,竟将花瓣都震得漫天飞舞。他刚晋升不久,内力充盈,出手间带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显然是憋了口气要赢。
反观李莲花,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手持木剑,脚步轻缓,看似随意的格挡、闪避,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李相夷的锋芒。
他的剑法,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张扬,变得圆融通透,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却总能精准地落在李相夷的破绽处。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夹杂着花瓣簌簌落下的轻响。
李相夷越打越心惊,他明明感觉自己占尽上风,可每次发力,都像打在棉花上,被李莲花轻描淡写地化解。对方的木剑明明没有开刃,却让他觉得比最锋利的宝刀还要难挡。
“喝!”李相夷一声低喝,凝聚全身内力,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李莲花心口,这是他压箱底的招式,当年在紫禁之巅都未曾用过。
孟舒瑶忍不住攥紧了手帕,李相夷的妻子也微微前倾了身子。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李莲花衣襟的瞬间,李莲花忽然侧身,脚下如同踩着流云,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
同时,他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挑,正挑在李相夷的手腕脉门上。
“嗡——”
李相夷只觉手腕一麻,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胜负已分。
李莲花收回木剑,掸了掸衣袖上的花瓣,笑道:“承让了。”
李相夷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剑,又看看李莲花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明明晋升了,内力比以前强了数倍,怎么还是输了?
而且输得这么轻松?
“你……”他指着李莲花,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挫败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比当年被百官围着吵架还要憋屈。
李莲花走近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弟啊,这打架,靠的可不是内力多寡。”
孟舒瑶在一旁笑道:“就是,你哥这些年游山玩水,可不是白玩的。”
李相夷的妻子也忍不住笑了:“好了,愿赌服输,你输了,可得听哥的。”
李相夷看着笑得一脸“欠揍”的李莲花,又看看满地桃花,忽然泄了气,蹲下身捡起剑,嘟囔道:“算你厉害……说吧,要我做什么?”
李莲花眨了眨眼,指了指远处的集市:“听说街口那家糖画做得不错,去买两串来,要孙悟空的。”
“……”李相夷差点没背过气去,“我刚跟你比完剑,你就让我去买糖画?”
“不然呢?”李莲花理直气壮,“难不成让你再回宫里待着?”
李相夷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还是认命地转身往集市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了李莲花一眼:“下次!下次我一定赢你!”
李莲花挥挥手,笑得更欢了:“随时奉陪。”
桃花林下,孟舒瑶靠在李莲花肩头,看着李相夷气鼓鼓的背影,笑道:“你呀,还是这么爱逗他。”
李莲花搂住她,望着天边的流云,轻声道:“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比当皇帝时,鲜活多了?”
是啊,那个曾经被皇位困住的少年,终于在江湖里,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意气风发。
风吹过,桃花落了满身,莲花楼的风铃轻轻作响,像是在为这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相聚,唱一首轻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