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生了?!”柳姨娘的声音都变了调,扶着沈清辞的手抖得不像话。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王爷还生死未卜地躺着,王妃又要早产!
沈清辞咬着牙,感受着那一波强过一波的宫缩阵痛,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个小祖宗是看家里不够乱,非要赶着来凑热闹吗?)
“快!扶我去产房!叫稳婆!通知癸一,王府全面戒严,尤其是王爷这里,加派三倍人手,一只蚊子也不准放进来!”她强忍着剧痛,思路却异常清晰。太子那条疯狗,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柳姨娘好歹是经历过风浪的,强压下恐慌,连声应是,和闻讯赶来的丫鬟们一起,七手八脚却又极其小心地将沈清辞搀扶往早已准备好的产房。沈清辞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绝,心中默念:(撑住,等我回来。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报销单!)
产房内,很快传来了沈清辞压抑的痛呼声和稳婆鼓励指导的声音。整个宸王府的气氛,从萧绝中毒后的死寂,骤然转变成了另一种极致的紧绷和忙乱。
偏殿内,癸一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伫立在萧绝榻前,耳廓微动,听着外面隐约的动静和远处产房传来的声响,面具下的脸孔没有丝毫表情,只有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比往日更甚。他打了个隐秘的手势,阴影中,更多的暗影成员融入了王府的各个角落,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半寸。
夜色浓重,仿佛化不开的墨。
就在沈清辞的痛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稳婆喊着“看见头了”的关键时刻,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宸王府高大的院墙!他们动作迅捷,手段狠辣,遇到巡逻的护卫便是一击毙命,目标明确地直扑主院——萧绝养病的偏殿和沈清辞生产的产房!
“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王妃!”示警的厉啸划破夜空。
刹那间,刀剑碰撞声、弩箭破空声、临死的惨嚎声骤然响起!太子豢养的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冲击着宸王府的铁桶防御。
癸一身影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偏殿门口,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瞬间将两个试图冲进来的黑衣人斩于剑下。“守住门口!擅入者,死!”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产房外的厮杀尤为激烈,刺客们显然知道,此刻的沈清辞和她腹中的孩子,是比昏迷的萧绝更脆弱的目标。
产房内,沈清辞疼得几乎要晕过去,汗水浸透了头发,嘴唇被咬出了血痕。外面的喊杀声清晰地传进来,让她心胆俱裂。(妈的……太子我日你祖宗!等老娘生完……哎哟……生完孩子,不把你东宫拆了跟你姓!)
“王妃!用力!就快出来了!别管外面!”稳婆急得满头大汗,拼命鼓励。
就在这内忧外患,生死一线的关头,偏殿内,榻上一动不动的萧绝,那紧抿的、干裂的嘴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外面兵刃交击的锐响,产房方向隐约传来的、沈清辞那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和恐惧的呻吟,像两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他混沌的意识深处。
“……清……辞……”
模糊的呓语再次溢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他那只一直紧紧握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空握着的手,猛地痉挛了一下,手背上青筋暴起。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仿佛在用尽全力想要掀开那沉重的帷幕。
(危险……她在……痛……)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超越意志和剧毒的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体内那被“牵机引”和险药折腾得近乎枯竭的气力,竟在这一刻,强行凝聚起一丝!
“护……她……”
两个字,几乎是从他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绝。
几乎是同时,一个武功明显高出同侪数倍的黑衣死士,竟然拼着身受数创,突破了暗影的拦截,如同秃鹫般扑向产房窗户,手中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幽蓝的光,眼看就要破窗而入!
产房内的稳婆和丫鬟吓得尖叫失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并非来自暗影的弩箭,而是来自……偏殿方向!
一枚普通的、用来固定帐幔的铜质帐钩,裹挟着一股凌厉无匹、却又明显后劲不足的劲风,如同流星般射来,“噗”地一声,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黑衣死士的咽喉!
死士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疯狂和嗜血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喉咙上那个不起眼的伤口,然后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拼死拦截的暗卫。
那一击,角度、力道、时机,都妙到毫巅,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萧绝的、一击毙命的冷酷风格。可……王爷不是还昏迷着吗?
癸一猛地回头,看向偏殿内。榻上,萧绝依旧紧闭双眼,仿佛从未动过,只有那只刚刚掷出帐钩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榻边,指尖微微蜷缩着,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但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却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让靠近偏殿的刺客们,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
(王爷……)
癸一眼底闪过一丝震撼。
而产房内,刚刚经历生死一瞬的沈清辞,在短暂的惊愕后,似乎心有所感,朝着偏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尽管隔着墙壁,什么也看不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力量,仿佛随着那枚破空而来的帐钩,注入了她的身体。
(萧绝……你听到了,对不对?你还在保护我们……)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近乎脱力的嘶喊——
“哇——!”
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曙光,骤然刺破了宸王府血腥的夜空!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世子!”稳婆惊喜的声音带着颤抖。
然而,沈清辞的肚子依旧高高隆起,阵痛并未停止。
“还……还有一个!”稳婆的声音都变了。
(买一送一,果然是双胎!)沈清辞连吐槽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咬着牙,凭借着一股意念继续努力。
门外的厮杀声,因为萧绝那石破天惊的一记“隔空击杀”和暗影的拼死抵抗,渐渐弱了下去,刺客死伤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哇——!”
第二声同样响亮的啼哭响起。
“是个小郡主!龙凤胎!恭喜王妃!是龙凤呈祥啊!”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激动,也是后怕。
沈清辞彻底脱力,瘫软在产床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但听着身边两个小家伙此起彼伏、中气十足的哭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疲惫和巨大喜悦的情绪,淹没了她。
(萧绝,我们……有孩子了。一儿一女,你的报销单……得加倍了……)
她疲惫又满足地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
而在遥远的江宁,赵明远接到了“胡商”的回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京城将乱,时机已至。第二计划启动,目标——宸王新生子。务必取得‘胎发’或‘初生血’。”
赵明远看着纸条,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