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冬夜温旧酒,膝下绕稚音
又一个冬天来时,药铺的屋檐下挂起了两串红灯笼,是阿芷亲手糊的,纸面上画着小小的药草,透着股喜庆。苏禾坐在火塘边,给怀里的孩子喂米汤,小家伙刚满周岁,眉眼像阿芷,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攥着片薄荷叶子,咿咿呀呀地叫着。
“慢点喂,别呛着。”阿芷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进来,药香混着奶香,在屋里漫开。她把药汁倒进碗里,吹了吹,递给躺在摇椅上的老者,“爹,该喝药了。”
老者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咂咂嘴:“还是你配的药对味,不苦,还带点回甘。”他看着苏禾怀里的孩子,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小子,比狗蛋小时候还淘,昨天抓着我的旱烟杆不放。”
苏禾逗着孩子,指尖被他咬得痒痒的:“随他娘,小时候就爱抓药草玩。”
阿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哪有?我那是帮爹干活。”
孩子忽然咿咿呀呀地指向窗外,那里飘着雪花,像无数只白蝴蝶在飞。苏禾抱着他走到窗边,指着断星崖的方向:“看,那是爷爷种麦子的地方,等开春了,带你去挖冬笋。”
“苏禾哥,阿芷姐!”院外传来狗蛋的声音,他已经长成半大的小伙子了,身后跟着丫蛋,手里捧着个陶罐,“我娘炖了羊肉汤,给你们送来暖暖身子。”
“快进来。”阿芷打开门,把他们往里让,“外面雪大。”
狗蛋搓着手走进来,看见苏禾怀里的孩子,眼睛一亮:“小侄子又长壮了!”他从怀里摸出个木雕的小老虎,塞给孩子,“给,玩这个。”
丫蛋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帮着阿芷把羊肉汤倒进锅里热着,轻声说:“王大爷让我问问,他那风湿膏快用完了,啥时候有空再给他配点。”
“明天我去送。”苏禾说,“顺便看看张大爷的腿,上次说有点麻。”
火塘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羊肉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响,香气漫了满屋。老者喝着药,看着孩子们说笑,忽然叹了口气:“真好啊,这日子,比蜜还甜。”
哑婆婆的坟前,雪被扫得干干净净,立了块新石碑,上面刻着“守崖人之墓”,是苏禾亲手刻的。阿芷在碑前放了碗刚熬的粥,轻声说:“哑婆婆,您看,家里添丁了,日子越来越好,您放心吧。”
夜里,孩子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苏禾和阿芷坐在火塘边,温着去年埋在桃树下的桃花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还记得刚成亲那会儿吗?”阿芷抿了口酒,脸颊微红,“你紧张得连红绸都拿反了。”
苏禾笑了:“还说我,你拜堂时,鞋都差点踩掉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桃树上,给枝桠裹了层白。药铺里的药香、酒香、奶香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苏禾看着阿芷眼角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比初见时更动人。他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是这样一个个平凡的冬夜,有爱人在侧,有稚子绕膝,有旧人牵挂,有烟火人间。
“等开春了,把后院再拓大点,种些新草药。”阿芷靠在他肩上,声音软软的,“再给孩子种棵小桃树,让他跟树一起长。”
“好。”苏禾握住她的手,指尖相触,依旧是熟悉的温度,“再教他认草药,教他种地,让他知道,这土地有多实在,这日子有多踏实。”
桃花酒渐渐见底,火塘里的火星慢慢暗下去,却暖得人心头发烫。苏禾知道,这药铺的故事还在继续,像门前的溪水,像断星崖的麦子,一年又一年,流淌着,生长着,带着他们的爱,他们的牵挂,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而他,早已不是那个从光域坠落的旅人,不是那个六零年代的异乡客。他是苏禾,是药铺的掌柜,是阿芷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是这片土地的一份子,扎根于此,归于尘土,却也在这尘土里,开出了最温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