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蛊王蚩离被女婿那过于“推心置腹”的问题噎得不轻,连忙用几声干咳掩饰过去,
“这个,不说这个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多管。”
他迅速将话题拉回正轨,脸上恢复了属于万毒窟之主的精明:
“我虽不擅长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权术,但掌管万毒窟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领悟。额,筱家这份产业,实在太庞大了。”
他加重了语气,
“这些年来,从娆疆到蜀国,再到你的秦国,甚至与漠北的茶马交易,盘子越铺越大,说是富可敌国,毫不为过。筱翁活着,凭他的手腕和威望,自然能稳坐钓鱼台。可如今他一走,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这块肥肉呢。”
林远眉头微蹙:
“这终究是筱家的私产,似乎不该由我们来管。”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
蚩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龙家与筱家算是世交,可你看看,筱翁尸骨未寒,他们就迫不及待了。他们还算讲点体面,想着通过联姻名正言顺地接手。可你别忘了,筱家那些旁支族人,还有生意场上的对手,可不会这么‘客气’。到时候,明枪暗箭,筱小那孩子守得住吗?”
“即便由龙家接手,或许也并非坏事?”
林远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只是提醒你。”
蚩离摇了摇头,
“筱翁与你交情匪浅,合作所得,向来如实上交,支持你的秦国。可换成龙家,啧,难免会动些别的心思,中饱私囊。于公于私,你都该想办法将这份产业的核心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秦国的财政,立刻就能宽裕许多。而且,你应该清楚,茶马交易向来要牢牢的握在朝廷手中,你信得过筱家,才默许他们去干,可总得有个度吧?这么暴利的事情,筱小也压不住。”
“我若这么做,与那些趁火打劫、吃绝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林远语气坚定地拒绝,
“蛊王,此事我不能做。”
“那你便娶了筱小。”
蚩离直接抛出了第二个方案,
“再派人接管产业,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毕竟,娆疆这边早就风传,说筱小是你的红颜知己。我虽知是流言,但如今顺水推舟,也并非坏事。并且就算你不做,筱家也会被吃干抹净,如果你执意要护着筱家,我劝你一句话,外人的东西,终究是外人的,不要给自己留下隐患。”
林远依旧摇头:
“我不能这样对她。这等于利用她的脆弱。”
“唉!”
蚩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无奈,
“你这般选择,于你个人是君子之风,但对秦国呢?对筱小呢?你娶了她,她有了依靠,不会被外人欺凌,筱翁的心血也不至于便宜了别家。而你,既得了贤内助,又收获了实打实的钱财支撑秦国,这是三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他见林远仍在犹豫,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为人重情义,我很欣赏。但你不只是林远,你还是秦国的王!你要考虑的是秦国数万子民的生计!商人做大不是什么好事,最好快点决定,我看那个龙公子怕是快要得手了。”
就在这时——
“咚!咚!”
两声脆响,林远和蚩离同时捂住后脑勺,吃痛回头。只见鲜参双手叉腰站在后面,瞪圆了眼睛,蚩梦则气鼓鼓地站在母亲身边。
“好你个蚩离!”
鲜参柳眉倒竖,
“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坏?!还要把女婿往歪路上带是吧?”
“夫人!我这都是实话实说啊!”
刚才还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蛊王,瞬间气势全无,陪着笑脸道,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自己也可以盘算盘算嘛。”
看着面前秒变“妻管严”的蛊王,林远在夜风中彻底凌乱了。
…
“嗯……”
鲜参摸着下巴,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不过嘛,蚩离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
“筱家那份产业,我听说去年流水就达到了四十万贯钱!折算下来,可是足足三万多两雪花银!光是交给蜀国的税,就有一万五千贯!”
她越算眼睛越亮:
“我的天爷!三十万贯钱,都够养一支两万人的禁军一年了!林远,你手底下那锅叫什么锦衣卫的,不是挺费钱的吗?哎呀,这么一算,要是真能拿到手,确实很不错嘛!”
“老妈!”
蚩梦不满地跺脚,
“你在干什么嘛!那是人家的钱,又不是我们的!”
“傻女儿!”
鲜参点了点蚩梦的额头,
“要是林远真娶了筱小,这份家业不就是自家的了?到时候,你想买多少漂亮衣服、好玩的首饰没有?”
“好了!”
蚩离适时打断这越来越“跑偏”的讨论,目光重新聚焦在林远身上,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语气凝重:
“林远,做决定吧。这并非不义之财,而是可以长久经营、利国利民的正当生意。尤其是其中的茶马交易,若能牢牢握在手中,你便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撑你的抱负。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如此巨大的利益,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威胁,尽数落入他人手中吗?”
林远的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到一个缓冲的余地: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是,还是先问问女帝的意思吧。”
“等你们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筱小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快去!”
鲜参根本不容他拖延,直接上手,连推带搡地把林远往门外赶。
蚩梦看着这一幕,小嘴撅得老高,满脸都是不开心和委屈:
“老爸!老妈!你们这是做啥子嘛!小锅锅女人多了,分给我的心思就少了,我咋个办嘛!”
“蚩梦,过来。”
鲜参松开林远,转身将女儿轻轻搂入怀中,语气变得柔和而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孩子,你要知道,自古无情帝王家。林远他现在是个好人,重情重义,可人心,尤其是身处高位的人心,是最容易变的。筱小好歹也是我们娆疆的女儿,性子也单纯,若她进了门,你们姐妹之间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老妈。”
蚩梦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声音闷闷的,
“我们现在相处得那么好,沁儿姐姐、女帝姐姐对我也很好,为什么非要这样嘛。”
“唉,傻女儿,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鲜参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叹息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女帝在林远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她兄长李茂贞也是个极有主见、手段强势的藩王。老爸老妈这么做,无非是想多给你增添一些臂助,让你在那边不至于势单力薄,被人欺负了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沧桑,
“蚩梦,也许你现在还感受不到这其中的利害,觉得我们想多了。可是这样的事,在这世上发生的太多太多了。”
…
林远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眉头紧锁。一只蜘蛛爬入窗口,背上还有一张纸。
【经我与鲜参调查,筱翁之所以会轻易被杀,是因为他死前喝的茶水中有着曼陀罗的药粉,饮下此物会使人致幻。
此物来源指向吐蕃和西域,有心之人特意通过龙家的商队使其进入中原,好自为之。】
林远烧掉纸张,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陆柄。”
“臣在。”
陆柄应声而入,躬身行礼。
“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筱小接来。对外宣称,筱翁生前已下婚帖,将筱小许入我秦国王室为妾。如今,我意已决。”
“殿下放心。”
陆柄心领神会,语气平稳却笃定,
“婚帖会有的。此事,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好。”
林远点了点头,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在陆柄耳边又吩咐了几句。
陆柄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
“殿下英明,此事,必成。”
“嗯。”
林远想了想,补充道,
“让各地锦衣卫机灵点,曼陀罗和赛牡丹都是毒物,绝对不能进入中原,要是有人私下种植,即刻禀报,此事也去告知钟小葵一声,免得她觉得我越过她直接向你下令,心中多想。”
“是。”
陆柄躬身领命,转身退下。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件事若是交给钟小葵来办,手段怕是会比他自己更加酷烈。那位,可是一尊真正的凶神。
…
客栈房间内,龙德光着肥胖的上身,喘着粗气,试图靠近蜷缩在床角的筱小。
“筱妹妹,你……你主动一点嘛,我这……我这自己脱不下你的衣裳啊!”
筱小仿佛没有听见,眼神空洞地望着地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筱妹妹,仇已经报了!我们两个的亲事,是筱伯伯生前就和我爹定下的娃娃亲,你不要这样嘛!”
龙德耐着性子哄骗道。见筱小依旧无动于衷,龙德终于失去了耐心,脸上掠过一丝狠厉,猛地朝她扑去!筱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本能地开始奋力挣扎。
“我,我不要!我不要跟你!”
“别反抗了!”
龙德用力按住她,语气变得狰狞,
“筱小,你一个女人家,根本守不住筱家这么大的产业!放心,等我娶了你,一定把你升为正妻,绝不让你做妾!”
“不!不!殿下,殿下救我!”
筱小绝望地哭喊。
“哼!”
龙德被她的呼喊激怒,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筱小被打得歪倒在床上,捂着脸,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无声的颤抖和恐惧。
“还殿下?呵呵!”
龙德啐了一口,满脸鄙夷,
“我告诉你,秦王和蛊王根本懒得管我们这点破事!等我龙家接手了你们的产业,自然会多拿出银子孝敬秦王,讨他欢心!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王侯来说,我们就是他们的钱库!筱小,你不会真以为和秦王有过几面之缘,人家就会把你放在心上了吧?哈哈哈哈!臭婊子!你早该乖乖跟我成亲的!看到秦王年轻英俊,就想把婚约糊弄过去?我呸!撒泡尿照照自己!秦王身边缺美人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你不能这样……龙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强迫我……”
筱小被他恶毒的言语刺得回过神来,泪水涟涟地哀求。
“哼!以前是给你爹面子!”
龙德彻底撕下伪装,伸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襟,
“今天,你必须成了我的人!反正筱翁已经死了!等我家那个老不死的也归西之后,你就给我滚蛋!老子要的,从来只是你筱家的产业!”
就在此时——
“砰!”
房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几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动作迅捷如电,一把将龙德从筱小身上拽开,死死按在地上。
钟小葵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一件早已备好的蜀锦华衣,轻柔而坚定地披在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筱小身上。
“锦,锦衣卫?”
龙德被按在地上,挣扎着抬头,惊骇莫名,
“各位官爷,这,这是何意?”
钟小葵目光冰冷,取出一份文书,直接甩在他的脸上,声音寒彻骨髓:
“秦王殿下已决定遵从前约,纳筱姑娘入府。此乃筱翁生前所立婚帖。”
“婚帖?什么时候的事?”
龙德懵了。
“你侮辱王妃,罪该万死。”
钟小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宣判了他的命运,“然殿下仁德,念在尔父与筱翁旧情,特准你——留个全尸。”
…
三日后,蜀南,龙家大院。龙老家主抚摸着桌上的一柄镶宝石的短刀,老泪纵横,喃喃自语:“筱翁啊筱翁……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唉……当年我逃难至娆疆,若非你出手相助,我早已客死他乡了……这份恩情,老夫至今未报啊……唉……”
“家主!家主!不好了!”
一名小厮连滚爬爬地冲进厅堂,面无人色地指着外面,
“兵,官兵!好多官兵把咱们府上给围了!”
“什么?!”
龙老家主心中一惊,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门口。
只见院外黑压压地围满了人,一边是蜀国的官兵,另一边则是一群气息精悍、身着锦衣的陌生面孔。
“这……这位军爷,不知我龙家有何处冒犯了天颜,还请……还请明示啊!”
龙老家主对着为首的将领躬身道。那名将领冷哼一声,朗声道:
“你儿子龙德,在娆疆吊唁期间,胆大包天,竟敢侮辱秦王妃!秦王殿下震怒,我主蜀王亦深以为耻,痛斥其行径!特命我等前来抄家!懂了吗?”
“我……我儿他……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秦王妃啊!官爷,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龙老家主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没错。”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陆柄缓步从人群后走出,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龙老家主面前。
龙老家主用颤抖的左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那纸上赫然写着——筱小,已为秦国王妃。
“这……这……”
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哐当!”
拐杖落地。龙老家主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
“好!好!好!这乱世,迟早有这么一天!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老夫怎么会不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啊!!”
“殿下念你龙家平日偶有善举,故而,”
龙老家主猛地止住笑声,浑浊的老眼看向陆柄,带着最后一丝乞求:
“可以给我龙家,留一条血脉吗?”
陆柄面无表情,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可以。在你龙家打杂帮佣、未曾参与核心事务者,可饶性命。但龙氏族人,以及曾受你龙家大恩、与龙家利益捆绑过深者——死。所有家产,抄没充公,尽归蜀国。”
“杀!”
一声令下,如虎似狼的官兵与锦衣卫瞬间涌入龙家大院。哭喊声、求饶声、呵斥声顿时响成一片。
龙老家主看着这宛如末日般的景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对着苍天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商人的命啊……”
陆柄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有人想要逃离这里,还没跑远就被锦衣卫的利刃砍下脑袋,鲜血横流,人头滚滚。
“我华夏千年文明有三大忌讳。无权多财,家贫妻美,势弱早慧,你龙家背后没有靠山,就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