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乐瑜缩在顾诚怀里,鼻尖蹭着他粗布衬衫上的皂角香,睫毛颤了颤——昨夜的乌龙还在脑子里打转。她本该嫁的是顾家二小子顾野,结果红盖头被风刮掉时,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大哥顾诚,那个书里写的“冷面阎罗”,而闺蜜林薇身边,正站着吐着烟圈的顾野。
“醒了?”顾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掌轻轻按在她后颈,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再躺会儿,早饭还得等会儿。”
温乐瑜往他怀里缩了缩,指尖攥着他的衣角。书里说顾诚在战场上受过伤,性子冷得像冰,可此刻他手臂的力度明明很轻,呼吸落在发顶,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诚哥,乐瑜姐,你们醒没?”林薇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斧头砸到了什么,“顾野你个混球!让你劈柴不是让你劈我新买的胶鞋!”
温乐瑜吓得往顾诚怀里钻,顾诚低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林薇跟顾野闹着玩呢。”他掀开被子下床,军绿色的旧裤子裹着劲瘦的小腿,转身时后腰的伤疤在晨光里若隐隐现——那是书里写的枪伤,说是救战友时挨的。
“我、我去看看。”温乐瑜鼓起勇气爬起来,刚套上顾诚宽大的衬衫,就被他按住肩膀。
“穿我的吧,你的衣裳被林薇昨晚扔灶房烤火了。”顾诚从衣柜里翻出件半旧的蓝布褂子,笨拙地帮她扣纽扣,指尖碰到她脖颈时顿了顿,耳尖悄悄红了,“她以为是我的脏衣服。”
院坝里,林薇正追着顾野打,手里抡着根柴火棍,顾野蹿得比猴还快,嘴里嚷嚷:“不就双破鞋吗?回头我给你买双红蜻蜓的!”
“你知道红蜻蜓多贵吗?那是县城供销社的紧俏货!”林薇一棍子砸在磨盘上,火星溅起来,她自己倒吓了一跳,揉揉手腕,“哎哟,这破力气。”
温乐瑜看得目瞪口呆——书里写林薇是“怪力张扬大小姐”,果然没骗人。
“吵什么。”顾诚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眉头皱了皱。顾野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哥,早啊!嫂子早!”
林薇也不闹了,凑到温乐瑜身边小声说:“昨晚看你俩没动静,以为你被这冰块冻僵了,就想烧点热水给你暖暖,谁知道把你包袱里的衣裳烧了个洞……”
“没事的。”温乐瑜连忙摆手,瞥见顾诚正往灶房走,手里还拿着她那件烧了洞的碎花衬衫,“诚哥,那衣服别要了……”
“能补。”顾诚头也不回,灶房里很快传来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
林薇眼睛瞪得溜圆:“我没看错吧?那冰块会针线活?”
顾野撇撇嘴:“他在部队当班长时,伤员的绷带都是他缝的,比卫生员还巧。”他突然凑近林薇,“喂,昨晚你踹我那脚,够狠的啊。”
“谁让你趁我喝醉了耍流氓!”林薇脸一红,抬手又要打,却被顾野抓住手腕。他的手背上有道疤,是书里写的打架留下的,此刻却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笑得痞气:“再耍一次给你看?”
“不要脸!”林薇挣开手,转身看见温乐瑜红着脸看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乐瑜,张屠户家的婆娘今早堵门口骂,说咱占了她家的宅基地,还说要去公社告你,说你是城里跑下来的黑户。”
温乐瑜心里咯噔一下——书里写张屠户的婆娘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原主就是被她堵门骂了三天,气病了才早死的。
“她敢。”顾诚不知何时站在灶房门口,手里拿着补好的衬衫,补丁是用同色的布绣的小雏菊,比原来的花样还好看,“等会儿我去公社一趟,把你的户口办了。”他把衬衫递给温乐瑜,“先穿我的。”
“我跟你去!”林薇举手,“正好让那泼妇看看,咱乐瑜是有户口的人!”
顾野也嚷嚷:“带上我带上我!我给你们拎包!”
顾诚看了眼温乐瑜,见她点头,才嗯了一声:“吃完早饭就走。”
灶台上,玉米糊糊冒着热气,顾诚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了搅才递给温乐瑜:“吹凉了再喝,别烫着。”
温乐瑜小口喝着,偷偷看他。晨光落在他脸上,把胡茬都染成了金的,哪有书里写的“冷面阎罗”的样子?明明是个会补衣服、会吹凉糊糊的温柔糙汉。
刚放下碗,张屠户的婆娘就叉着腰堵在了院门口,唾沫星子横飞:“温乐瑜你个小贱人!偷了我们家的地还敢躲着!今天不把地还回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温乐瑜吓得躲到顾诚身后,顾诚往前一步,像座山似的挡住她:“王婆子,说话注意点。宅基地是大队批的,有文书。”
“文书?我看是你俩不清不楚,骗来的!”王婆子眼尖,看见温乐瑜穿的是顾诚的褂子,笑得更龌龊了,“怪不得昨晚没出门,原来是被这糙汉榨干了——”
“啪!”
林薇一拳砸在旁边的槐树上,树皮裂了块下来。她活动着手腕,指节咔咔响:“你再说一遍?”
王婆子吓得后退一步,又梗着脖子喊:“我说错了吗?一个城里来的狐狸精,勾搭上兄弟俩——”
“你家男人在屠宰场偷肉被抓,是不是想让我去公社说说?”顾诚冷冷开口。王婆子脸一白,顾诚又道,“上次你娘家侄子偷玉米,也是我帮你压下去的。再闹,我不介意让全队都知道。”
王婆子瞬间蔫了,嘟囔着走了。林薇看得直咋舌:“诚哥,你咋啥都知道?”
“部队教的,观察。”顾诚淡淡道,却悄悄捏了捏温乐瑜的手,“别怕了,走了。”
去公社的路上,顾野骑着自行车带着林薇,顾诚牵着温乐瑜慢慢走。路边的野花黄灿灿的,温乐瑜弯腰摘了一朵,顾诚看了眼,默默也摘了一朵,往她头发里插——动作笨笨的,花却插得很稳。
“诚哥,你以前是不是谈过对象啊?”温乐瑜忍不住问。
顾诚脸一红:“没有。”他顿了顿,“部队不让。”
“那你咋知道咋疼人?”
“书里看的。”
温乐瑜笑出声,原来这个糙汉还偷偷看言情小说。
到了公社,顾诚去办户口,林薇拉着温乐瑜去供销社:“我请你吃糖!”她豪气地掏出几张毛票,买了两盒水果糖,塞给温乐瑜一盒,“吃!咱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怕那泼妇!”
顾野凑过来:“我也要!”
“给你一颗。”林薇吝啬地递给他一颗,“谁让你昨晚踹我凳子。”
“天地良心!我那是想扶你——”
看着他俩吵吵闹闹,温乐瑜心里甜甜的。书里说的“早死结局”好像越来越远了,反而因为这场乌龙错嫁,她有了会补衣服的温柔糙汉丈夫,有了能一拳砸裂树皮的怪力闺蜜,还有个嘴贫却靠谱的小叔子。
顾诚办完事回来,手里拿着户口页,递给温乐瑜:“以后是正经的顾家媳妇了。”
温乐瑜接过,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红了脸。
回家的路上,顾野突然喊:“哥!嫂子!你们看那是不是王婆子?她在偷生产队的白菜!”
林薇眼睛一亮:“抓现行!”拔腿就追,顾野紧随其后。
顾诚拉住温乐瑜,慢悠悠地走:“让他们去。”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她嘴里,“甜吗?”
温乐瑜含着糖,点点头。阳光暖融融的,糖是甜的,心里更甜。她想起书里的结局,突然觉得,错嫁真好。
“诚哥,”她仰起脸,“晚上我给你缝件新衬衫吧?”
顾诚停下脚步,看着她,眼里像落了星星:“好。”
远处传来林薇的欢呼和王婆子的尖叫,温乐瑜笑着靠在顾诚肩上。风吹过麦田,掀起金色的波浪,她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没有早死,没有苦日子,只有吵吵闹闹的烟火气,和藏在粗布衣裳里的,细水长流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