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河谷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战斗的 adrenaline 逐渐褪去,留下的是疲惫、伤痛以及对这片陌生黑土地更深的敬畏。
“抓紧时间!救治伤员,打扫战场,加强警戒!”林锋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压下了队员们心头的余悸。他亲自检查了水生马匹臀侧的箭伤,确认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简单处理包扎后,目光投向了那几具胡子留下的尸体和散落的装备。
“搜仔细点,看看有没有能表明他们身份、老巢位置或者最近活动区域的东西。”林锋命令道。他深知,在这敌情不明、地域广阔的东北,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关系到整支队伍的生死存亡。
队员们忍着不适,开始仔细搜寻。这些胡子显然过得也并不宽裕,身上除了些劣质烟叶、少量杂粮饼子,就是些磨损严重的武器弹药。从他们的装备和彪悍程度看,这很可能是一股颇有实力的绺子,绝非散兵游勇。
“连长,你看这个。”水生从一个看似小头目的胡子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除了几块大洋,还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破损的纸片。
林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片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些简易的符号和线条,像是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标注着几个点,旁边还有些难以辨认的记号。其中一个点被打了个叉,旁边写了几个模糊的汉字,依稀能辨出是“黑云”二字。
“黑云?”林锋眉头紧锁,迅速在脑中回忆一路走来听说的零星信息,“像是某个山头或者绺子的名号。”
“还有这个,”另一名队员从另一具尸体上找到半张模糊的印刷传单,上面似乎印着某个城市的轮廓和一些日文,但被血污和泥土弄得难以看清具体内容,只能隐约看到“接收”、“治安”等字样,像是日伪时期遗留的宣传品,却被这胡子贴身收藏,显得有些奇怪。
林锋将纸片和传单仔细收好。这些零碎的信息看似无用,却像拼图的一角,隐约勾勒出东北此刻混乱的现状:势力庞大的土匪绺子割据一方、日伪残余影响未消、各种势力犬牙交错。
这时,派往两侧山梁制高点警戒的哨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连长,西边山梁后面好像有烟!像是村子做饭的炊烟,离得不远!”
有村子?林锋精神一振。经历了刚才的遭遇战,他对获得准确情报的需求变得更加迫切。有村子就意味着可能打听到更确切的消息——关于周边胡子的情况、关于苏军的动向、最重要的是,关于他们苦苦寻找的东北民主联军或者原抗联队伍的消息!
但他也立刻警惕起来。刚才水生他们就是在那个方向发现的胡子收粮。那炊烟,是普通的村庄,还是又一个胡子的窝点?甚至是陷阱?
“不能贸然过去。”林锋沉声道,“‘夜莺’,你带两个人,摸到前面那个高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一下那个村子的情况。注意隐蔽,看清楚有没有岗哨、马匹、异常的人员活动。其他人原地休息,保持警戒,等待侦察结果。”
“是!”“夜莺”领命,立刻点了两名身手敏捷的队员,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河谷的林木阴影中。
队伍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员偶尔压抑的呻吟声和风吹过山谷的呜咽声。队员们抓紧时间喝水、啃干粮、检查武器弹药,经历刚才一战,每个人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片土地的险恶和信息的宝贵。
林锋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摊开那张简陋的地图碎片,结合哨兵报告的方位,试图解读出更多内容。那张模糊的日伪传单也让他心生疑虑,胡子留着这东西做什么?仅仅是卷烟纸?还是另有含义?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有些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瞟向“夜莺”他们消失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山梁上终于出现了动静。“夜莺”三人安全返回,脸色却有些复杂。
“怎么样?”林锋迎上前问道。
“村子不大,大概二三十户人家。”“夜莺”语速很快,带着侦察兵特有的精准,“没看到明显的岗哨,但村口有几个青壮年在晃悠,眼神很警惕,不像普通农户。村里确实有炊烟,但也看到几处房子像是被烧过,还没修好。最关键的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们在村子外围的树林里,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手心是一枚略显陈旧但保养得还不错的黄铜子弹壳——7.62x54mm R步枪弹,这是莫辛-纳甘步枪的标准弹药,也是苏军和……原东北抗联部分队伍使用的制式弹药。
林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信息,这就是有价值的信息!那个村子绝非普通的村庄,很可能与抗联或者与苏军有过接触!甚至可能就是抗联的秘密联络点或者受到他们保护的村庄!而那些警惕的青壮年和被烧毁的房屋,也暗示着这里并不太平,可能刚经历过劫难。
风险与机遇并存。
林锋深吸一口气,心中迅速做出了决断。他必须去那个村子看看,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全体都有,”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队员们,“准备转移。我们绕点路,从侧后方接近那个村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不准暴露。水生,带侦察小组前出五百米,扩大警戒范围。”
信息的价值,在这一刻超越了疲惫和伤痛,驱动着这支伤痕累累却意志顽强的队伍,再次向着未知与希望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