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哥哥,帮我扶着羽哥!“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林远萧立刻上前扶住墨羽另一边,两人的灵力又不自觉地缠在一起,像两簇抱在一起的火苗。
墨羽任他们扶着往药堂走,却在经过灵瑶殿时顿住脚步。
月光透过殿门照在石像上,红绸不知何时滑落在地,露出石像胸口“镜魂锁情,劫尽则返”的铭文。
他望着石像的左眼——那只方才还泛着幽蓝的眼睛,此刻竟盈着泪,像极了记忆里跪在焦土上的赤衣仙子。
“尘心阁......”墨羽低低念出这个名字,想起昨日在典籍里翻到的记载:“尘心者,藏凡俗百态,录情劫千章”。
他摸了摸怀里的《凡俗百态图录》残页,残页边缘的墨迹在灵力下泛着微光,“或许......那里藏着所有答案。”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将这句话卷进灵瑶殿的飞檐。
白若薇的银铃在远处叮当作响,林远萧的短刃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袖中,却不再硌得他生疼。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尘心阁密室里,那本《凡俗百态图录》正自动翻到新的一页,画中少年的眉眼,与墨羽此刻的侧影,重叠得严丝合缝。
月光漫过尘心阁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淌成银河。
墨羽的指尖悬在《凡俗百态图录》新翻开的那页上方三寸,喉结动了动——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像有人在敲一面破了缝的古钟。
方才白若薇和林远萧扶他到药堂时,他借口要取昨日抄录的典籍,悄悄绕到了尘心阁后墙。
门闩上的锁扣是他今早用白若薇给的符笔化的解咒符开的,此刻密室里只点着一盏豆油灯,灯芯噼啪爆响,将图录封皮上的朱印映得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页......”他低哑着开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画中少年的侧影与他重叠得严丝合缝,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更诡异的是,当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纸面时,左眼突然灼痛——逆命之瞳!
他慌忙捂住左眼,指缝间却漏出幽蓝微光。
因果线!
那些纠缠的银线从图页里窜出来,像活了一般钻进他的瞳孔。
画面开始扭曲,少年的身影被血色战铠覆盖,肩甲上的火焰纹路与记忆里那道突袭禁地的魔修身影重叠。“是我?”墨羽踉跄后退,后腰撞在书案角上,疼得倒抽冷气。
他看见战铠下的面容逐渐清晰,竟是自己的眉眼,而战铠胸口的裂痕里,隐约能看见半枚与灵瑶殿石像相同的“镜”字铭文。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想起灵雪瑶曾说逆命之瞳能窥破因果,却没说会看见自己的“前世”。“原来那魔修......是我?”他颤抖着摸向颈后发烫的胎记,那片暗红的印记此刻竟泛起与战铠火焰相同的赤光。
密室里的温度骤降,图录的纸页被穿堂风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有人在急切地诉说什么。
“羽哥?”
门帘被掀开的响动让墨羽猛地惊醒。
他手忙脚乱要遮住图录,却见白若薇抱着药箱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方才在镜渣堆里蹭的碎银片。
小丫头的眼睛在油灯下忽闪忽闪,刚才扶他时的急切还没褪尽:“我给你带了续伤膏,萧哥哥说你后颈胎记又在发烫,是不是......”她的话尾突然顿住,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书案上。
墨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图录不知何时又翻了两页,新的画里,赤衣战铠的身影正站在一座悬浮于混沌中的祭坛前,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镜。
“若薇。”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悸,“你先去回廊等我好不好?
我......我想再查两本典籍。“白若薇咬了咬嘴唇,目光在他泛白的指节和图录上转了两圈,突然踮脚摸了摸他额头:”你烧得厉害,药堂的温玉枕我都带来了。“她转身把药箱搁在门边的矮几上,银铃在腕间叮铃作响,”我去给你倒杯温水,你可别乱跑。“
门帘重新落下时,墨羽听见她的脚步声往东侧回廊去了。
他这才敢重新凑近图录,逆命之瞳仍在隐隐作痛,因果线却比刚才更清晰了——战铠身影手中的断镜,竟与灵瑶殿石像胸口的铭文纹路完全一致。“镜魂锁情,劫尽则返......”他喃喃念出石像上的字,突然听见回廊传来“咔”的轻响,像是什么木片裂开的声音。
白若薇贴着回廊的青砖蹲下时,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耳鸣。
她刚才经过暗格时,瞥见木棂缝隙里露出半卷泛黄的书脊,正是典籍阁老执事说过的《玉瑶机关谱》。
本想快速抽出来翻两页,谁知道书底下压着张金色符纸,她指尖刚碰到书脊,符纸就“唰”地窜起半尺高的蓝光。
“糟糕!”她慌忙捂住嘴,后背紧紧贴着墙。
灵光警讯是玉瑶宗的护山大阵触发的,若被巡夜弟子发现,别说找机关了,连她偷溜进尘心阁的事都要暴露。
可想起方才墨羽苍白的脸和后颈灼红的胎记,她又咬了咬牙——禁地的虚空裂缝总在月圆夜开启,今日正是十五,若能提前找到关闭裂隙的机关,或许能帮上大忙。
蓝光渐弱时,她瞥见符纸上的纹路,竟是宗门禁制里的“锁灵印”。“原来机关谱被封在这里。”她从袖中摸出自己新制的破禁符,指尖沾了点口水轻轻按在符纸上——这是她用三个月时间,跟着掌事师叔偷学的符阵术,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林远萧的脚步在玉瑶宗外殿的飞檐下顿住。
他借着巡夜弟子的青衫作掩护,摸出藏在袖中的传音符,指尖快速掐了个“隐”诀。
邻宗的接应信号应该在子时三刻到达,可当他将灵力注入传音符时,空中只炸开一串扭曲的残响,像被什么古老法则生生绞碎了。
“怎么会......”他抬头望向夜空,玉瑶宗的星轨大阵正流转着幽蓝光芒,那些原本该是固定方位的星子,此刻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镜”字。
他想起方才扶墨羽时,两人灵力相触的温度,想起那少年被镜渣割破手指时,血珠融入镜面的奇异景象。
任务里说玉瑶宗在暗中培养“献祭仙子”,可他亲眼见过白若薇为救受伤的小灵狐翻遍药园,见过墨羽偷偷把宗门发的灵米分给山下的老猎户。
传音符在他掌心灼出红印,他突然用力捏碎了那团光。
星轨大阵的“镜”字在他瞳孔里摇晃,像要照见他藏在女弟子妆奁下的短刃,照见他心口那枚刻着“玄霄”二字的腰牌。“或许......”他低声呢喃,声音被夜风吹散,“或许我该信自己的眼睛。”
尘心阁密室里,墨羽的逆命之瞳突然剧烈灼烧。
他踉跄着扶住书案,看见因果线里的战铠身影举起断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座残壁斑驳的祭坛——混沌之气在祭坛四周翻涌,石壁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其中最醒目的那个,竟与他后颈的胎记形状完全一致。
“祭坛......”他喘着气扶住额头,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书案木料里。
油灯突然爆起一朵灯花,将图录上的战铠身影映得愈发清晰,而在那身影背后,祭坛残壁的轮廓正随着因果线的蔓延,缓缓渗入现实的月光里。
油灯芯“噼啪”炸开第三朵灯花时,墨羽后颈的胎记突然如被火舌舔过般灼痛。
他死死攥住书案边缘,指节泛白,逆命之瞳里翻涌的因果线竟在此时凝成实体——那道身披赤炎战铠的身影不再模糊,裂痕斑驳的铠甲下,露出的半张脸与他此刻的面容重叠,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身后的青铜鼎上。
鼎身震颤,震落的灰尘簌簌落在他手背,却不及他心尖的震颤剧烈。
因果线里的画面开始倒卷:烈焰焚尽青天,他(或者说另一个他)单膝跪在祭坛中央,手中握着半面碎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无数张流泪的脸——有银发赤瞳的灵雪瑶,有执符笔咬唇的白若薇,甚至有此刻正女扮男装的林远萧。
“初代镜奴……”他突然想起灵雪瑶曾在情劫录里翻到的只言片语。
那些被虫蛀的残页说,玉瑶宗最古老的镜灵曾有个“守阵人”,以自身为引,将七情六欲封入镜中,供仙子们观照。
可谁也没提过,那守阵人竟是个男子,更没提过,那男子的后颈……
他颤抖着摸向后颈,指尖触到那片灼红的胎记,与因果线里祭坛石壁上最大的符文严丝合缝。
原来不是“相似”,是“本就是”。
逆命之瞳的灼烧感突然加剧,眼前的因果线如活物般钻入图录。
墨羽下意识屏住呼吸,见那些金线在图录空白处游走,竟勾勒出祭坛底部的结构——残壁下藏着半尺深的凹槽,槽底刻着扭曲的“情烬轮回图”,图中央嵌着枚青铜齿轮,齿轮上缠绕的七道线纹,与他掌心因常年握剑磨出的茧纹竟有七分重叠。
“机括……”他喉结滚动,蹲下身用指甲抠住书案缝隙。
这书案表面是普通的梨花木,可当他将灵力注入胎记时,木纹突然泛起金芒,竟如水面般裂开。
露出的暗格里,果然躺着那枚青铜齿轮,凉意透过掌心直窜天灵盖。
“需要情念共鸣。”他盯着齿轮上的线纹,突然想起灵雪瑶说过“镜灵认心不认力”。
线纹里缠着若有若无的情绪碎片:白若薇为他包扎时指尖的颤抖,林远萧替他挡下掌罚时后背的温热,甚至玉清婉在他打翻茶盏时欲言又止的叹息……这些碎片像活了似的,顺着齿轮纹路往他心口钻。
同一时刻,尘心阁外的偏殿里,白若薇的符纸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她正跪坐在满地符灰中,额角沾着汗,左手捏着半张烧了一半的“九转通灵阵”。
方才为了引动符阵,她咬破了舌尖,血珠滴在阵眼上,竟让原本扭曲的传讯符突然清晰起来。
“外门李师姐?”她凑近符纸,见上面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我需要破虚灯,对,就是能稳定空间裂隙的那个!月圆夜的裂隙要开了,再拖下去……”
符纸上的人影突然剧烈晃动,白若薇急得直拍膝盖,发尾的玉簪都歪了:“我是符阵堂白若薇!上个月帮你们修过星轨阵的!您忘了?当时您说我符纹走偏了,结果我改了三版……”
话音未落,符纸“唰”地亮如白昼,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灯盏“咚”地砸在她脚边。
灯盏上刻着“破虚”二字,灯油泛着星辉,未点自明。
白若薇眼睛一亮,赶紧把灯盏塞进怀里,又从袖中摸出六枚阵旗——这是她连夜用灵狐毛和玄铁铸的“六合归元阵”旗,专门用来引动纯阳灵力。
“得赶在裂隙全开前布好阵。”她嘀咕着,撩起裙角往祭坛方向跑。
路过月洞门时,正撞见巡夜的青衫弟子,吓得她整个人贴在墙上,连灯盏都差点掉出来。
等那弟子走远,她才捂着心口喘粗气,发间的珠花蹭掉了一片,却浑不在意。
而在玉瑶宗的飞檐上,林远萧正攥着那枚刻着“玄霄”的腰牌。
他原本藏在妆奁最底层的短刃,此刻就躺在脚边的瓦当上,刀锋映着星轨大阵的“镜”字,冷得刺骨。
“他们说玉瑶宗的仙子都是祭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捏过淬毒的飞针,此刻却还留着替墨羽包扎时的药香,“可白若薇会为受伤的灵狐掉眼泪,墨羽会把灵米分给老猎户……”
星轨大阵的“镜”字突然明灭不定,林远萧抬头,正看见月光里飘来一片符纸——是白若薇的传讯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祭坛裂隙将开,速来”。
他鬼使神差地捡起短刃,又默默插回靴筒,却在解下腰间玉佩时顿住了。
那是玄霄宗的密信器,捏碎它就能召来接应,可此刻他的指尖在玉佩上摩挲,迟迟没有动作。
“或许……”他望着尘心阁方向忽明忽暗的灯光,轻声道,“或许我该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尘心阁密室里,墨羽正将齿轮按向凹槽。
当他的掌心与“情烬轮回图”完全贴合时,七道线纹突然亮起不同的光:白若薇的符阵光、林远萧的剑刃光、灵雪瑶的情劫光……最后一道最暗的光,竟来自他自己心口——那里正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灼热,像要烧穿千年的宿命。
祭坛残壁的轮廓终于完全渗入现实,石壁上的符文开始转动,发出古老的嗡鸣。
而在千里外的焚天魔域,身披赤炎战铠的男子猛然抬头,破碎的镜中,映出玉瑶宗方向亮起的金色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