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深处,魔气翻涌,古棺震鸣。钱寡婆与王跛子跪伏在地,迎接他们所谓的“老祖”降临,脸上交织着狂热与恐惧。苏晚晴重伤呕血,魂力枯竭,怀中林宵命悬一线,身旁阿牛惊恐万状。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扼住咽喉。
古棺中弥漫出的、那缕充满死寂与暴虐的古老气息,与钱、王二人身上微薄的魔功产生剧烈排斥,压得他们瑟瑟发抖,暂时无暇他顾。外界的能量轰鸣愈发恐怖,预示着魔念合流已到最后关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加速流逝。
苏晚晴的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艰难地扫过跪地的叛徒,扫过震荡的古棺,扫过上方崩塌的缺口外那暗红与污黑交织的天空,最后,定格在怀中林宵那苍白如纸、却依旧紧锁着无尽痛苦与不屈的脸上。
九叔临终的托付,李婆婆含泪的诀言,张太公跨越生死的警示,周聋子癫狂的比划……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守魂一脉凋零殆尽,封魔局崩毁在即,玄云子(魔念)阴谋将成。他们这三只侥幸多活片刻的蝼蚁,还能做什么?
等死吗?像钱、王二人一样,跪伏在更强的魔威之下,祈求苟活?不!那样活着,与魂飞魄散何异?更何况,玄云子需要的是林宵这个“鼎炉”,是炼化魂种的“养料”,他们连跪伏的资格都没有!
引爆“净魂种”同归于尽?或许能荡涤一小片区域,伤及钱、王,甚至惊动古棺,但之后呢?林宵和阿牛必死,外面的魔劫依旧无人能阻!这不过是绝望下的最后嘶吼,毫无意义。
逃?往哪里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一条看似最愚蠢、最不可能,却也是唯一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捕捉的……变数之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些失去灵性的石片碎片上。那一点与古棺同源的、一闪而逝的微光……古棺对钱、王二人的排斥……林宵体内那被绝境激起的魂种涟漪……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最后一点火星,在她近乎枯竭的心神中燃起。
赌一把!
赌这古棺中的存在,与玄云子并非一心!赌它愤怒于封印松动,更厌恶这些背叛人族、投靠魔念的蛀虫!赌林宵这“魂种之主”的身份,对古棺中的存在,或许有某种意想不到的……吸引力或制衡力?
她要利用这短暂的、因古棺异动而产生的混乱,利用叛徒的恐惧,利用这最后一点……守魂人的身份和决绝,去……行骗!去恐吓!去争取一线生机!
哪怕这生机渺茫如尘埃,哪怕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决心已定!苏晚晴眼中那涣散的光芒骤然凝聚,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近乎燃烧生命的厉芒!她猛地深吸一口气,不顾魂体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魂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挣扎着站起!
她将昏迷的林宵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阿牛身边,用眼神示意吓傻了的阿牛照看好。然后,她转过身,直面那跪伏在地、却被古棺气息压得不敢抬头的钱寡婆和王跛子!
她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钱、王二人的警觉。两人虽被古棺威压所慑,但苏晚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依旧让他们心生警惕,尤其是感受到苏晚晴身上那股决绝的、引而不发的魂力波动(尽管微弱得可怜)。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王跛子率先按捺不住,抬起头,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中的骨匕幽光闪烁。若非古棺威压太盛,他早已出手将这碍事的蝼蚁碾碎。
钱寡婆也缓缓抬起头,那双疯狂的眼睛眯起,盯着苏晚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还想垂死挣扎?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连给老祖塞牙缝都不配!”
苏晚晴面色苍白如鬼,嘴角还挂着血迹,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的眼神,却冰冷如刀,死死锁定二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厉声喝道:
“站住!”
这两个字,她用尽了全力,混合着一丝守魂人特有的、沟通地魂的灵韵,在这混乱的洞穴中竟产生了一丝奇异的震荡!
钱寡婆和王跛子皆是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
“小贱人,你找死!”王跛子勃然大怒,作势欲起。
“奉师命!”苏晚晴不等他动作,猛地踏前一步,尽管脚步虚浮,气势却陡然拔高!她伸手指着二人,又仿佛指向那震荡的古棺,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高深莫测的冰冷,“尔等逆贼,真以为一切尽在玄云老魔掌控之中?真以为这棺中之物,是尔等可以觊觎的?!”
这话语石破天惊!尤其是“奉师命”三个字,以及那指向古棺、意有所指的姿态,让钱寡婆和王跛子脸色骤变!
师命?谁的师命?张太公?九叔?难道……这两个老鬼临死前还留下了什么后手?这丫头下来,并非慌不择路,而是……另有任务?与这古棺有关?
联想到苏晚晴之前能催动那奇异石片,能“沟通”古棺气息(他们以为是沟通),再加上此刻这有恃无恐的姿态……一股寒意瞬间从钱、王二人脚底窜起!
难道……这古棺中的存在,并非他们想象的“老祖”?或者,张太公一脉,与这古棺早有约定?这丫头是来……执行某种仪式的?
就在二人惊疑不定、心神被慑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苏晚晴用尽最后力气,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甚至带着几分邪异的手印!这手印并非守魂一脉的正统法诀,而是她从那本守魂典籍最深处的残页上,看到的某个记载模糊、疑似与古老契约或禁制相关的印记!她根本不知道这手印有何效用,只是依葫芦画瓢,用来唬人!
同时,她将残存的所有魂力,不顾后果地注入怀中那本已然黯淡的守魂典籍!
“嗡——!”
典籍受到魂力刺激,又似乎被古棺弥漫出的古老气息所引动,竟再次爆发出微弱的白光,书页无风自动,上面那些玄奥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流转不定!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封印与契约意味的气息,混合着苏晚晴决死的意志,弥漫开来!
“以吾守魂之血,唤汝古老之契!此二獠,背弃人族,投效邪魔,其罪当诛!请尊驾……肃清门户!”苏晚晴嘶声呐喊,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她甚至逼出一口心头血,喷在典籍之上!
鲜血染红书页,白光夹杂着血光,气息更盛!配合那诡异的手印和决绝的姿态,竟真的营造出了一种仿佛在举行某种古老仪式的假象!
钱寡婆和王跛子彻底被镇住了!尤其是感受到那典籍散发出的、与古棺隐隐共鸣的古老契约气息,以及苏晚晴那“肃清门户”的呐喊,他们心中惊骇万分!
难道这丫头真能引动古棺之力?张太公留下了克制我们的后手?!
就在他们心神失守的这一刻——
“咚!!!”
古棺的撞击声达到了顶点!棺盖缝隙再次扩大,更多的灰色死寂气流涌出,其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苏晚晴身上那“契约”气息的……好奇?或者说,是对“魂种”气息的躁动?
古棺的异动,苏晚晴的“仪式”,内外交困之下,钱寡婆和王跛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惧之色!他们摸不清底细,不敢贸然动手!
就是现在!
苏晚晴要的就是这片刻的迟疑和混乱!
她猛地转身,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抱起地上的林宵,对吓呆了的阿牛嘶吼道:“走!进棺材后面!”
她所指的,是古棺与岩壁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那是唯一可能暂时避开正面冲击,也是……最接近那未知存在的绝险之地!
赌!赌这古棺中的存在,暂时不会攻击他们,甚至……会因为“魂种”和“契约”的假象,而对她们……产生一丝“兴趣”!
这是绝望中唯一的生路,也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口!
苏晚晴背着林宵,拉着阿牛,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散发着无尽死寂与危险的缝隙!
“拦住他们!”钱寡婆最先反应过来,意识到可能被骗,厉声尖叫,屈指弹出一道黑芒!
王跛子也怒吼着掷出骨匕!
但,已经晚了半步!而且,古棺弥漫出的威压,依旧让他们投鼠忌器,攻击慢了一线!
“噗嗤!”黑芒擦着苏晚晴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骨匕则被古棺自然散发的力场弹开。
苏晚晴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却借着冲击力,带着林宵和阿牛,猛地撞入了古棺后方那片阴影笼罩的狭窄区域,消失不见!
“混账!”钱寡婆气急败坏,想要追击,却被古棺再次加剧的震动和喷涌的气流逼退。
洞穴内,只剩下暴怒的叛徒,震荡的古棺,以及……消失在棺后阴影中的,三个命运未卜的人。
苏晚晴的抉择,将她与林宵、阿牛,推入了更深的未知旋涡。是绝处逢生,还是自投罗网?答案,就在那具古老的青铜棺椁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