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深处,石片崩碎,力场消散,残余的魔气与污秽气息如同附骨之蛆,侵蚀着苏晚晴三人摇摇欲坠的生机。古棺撞击声如擂战鼓,整个洞穴地动山摇,末日景象不过如此。苏晚晴魂伤呕血,意识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徘徊,阿牛恐惧哭泣,林宵气若游丝。
就在这彻底的死寂与毁灭氛围即将吞噬一切之时——
“嗖!嗖!”
两道迅疾如电、却带着一种异常癫狂气息的身影,竟从洞穴上方那崩塌的缺口处,不顾漫天尚未完全停歇的污浊残留,如同两只扑火的疯蛾,悍然冲入了这炼狱般的谷底!身影落地,略显踉跄,却毫不停滞,直奔洞穴深处而来!
正是去而复返的钱寡婆和王跛子!
但此刻的两人,与之前那深不可测的诡秘或复杂沉重的姿态截然不同!
钱寡婆那原本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不,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混合着极度兴奋、狂喜和某种扭曲疯狂的炽热光芒!她脸上那诡异的平静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痉挛的、无法抑制的狂笑表情,皱纹堆叠如同鬼魅。她手中那根拐杖被随意丢弃,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毁灭的世界。
王跛子紧随其后,这个平日里看似憨厚莽撞的汉子,此刻也是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喘着粗气,脸上横肉不住抖动,充满了压抑已久骤然释放的暴戾与贪婪。他手中紧握着的,不再是柴刀,而是一把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造型奇特的骨质短匕,匕身缠绕着丝丝黑气。
他们的目标,并非苏晚晴三人,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洞穴最深处——那具正在剧烈震动、灰色气流狂涌的青铜古棺,以及更远处,魔气喷涌后留下的、幽深不知几许的心钉古井方向!
“成了!哈哈哈!终于成了!”钱寡婆发出一阵嘶哑刺耳的狂笑,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压过了古棺的撞击声,“七锚已崩其四!阴阳逆乱,封魔局……就要破了!老祖……老祖就要出来了!”
王跛子也挥舞着骨匕,激动得浑身发抖,瓮声瓮气地嘶吼:“破了!封要破了!等了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孙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玄云老祖神机妙算!这黑水村的养料……这龙脉……这魂种……都是我们的了!”
他们的狂呼,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晚晴近乎停滞的脑海中!
老祖?玄云老祖?是指玄云子?!
装了这么多年孙子?
养料?龙脉?魂种?都是我们的了?
一瞬间,之前所有关于这两人的疑惑、违和感,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这一刻拼凑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钱寡婆根本不是因为恐惧而精神失常!王跛子也绝非简单的同情或自保!
他们……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玄云子(魔念)安插在黑水村的暗桩!是内应!他们的疯癫、他们的沉默、他们所有看似异常的行为,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身份,暗中配合玄云子的计划!监视守魂人,破坏残余锚点,甚至可能……刘驼子中痋、周聋子之死,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钱寡婆之前展现的恐怖实力,并非守魂人的力量,而是……魔功!她故意放走他们,指引他们下来,根本不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利用他们身上的变数(林宵的魂种之主身份、苏晚晴的守魂血脉),加速封印的崩溃!或者,是为了亲眼见证这“胜利”的时刻!
“是……是你们!”苏晚晴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彻骨的冰寒,鲜血从齿缝间渗出,“你们……是玄云子的走狗!”
钱寡婆闻言,猛地转过头,那双疯狂的眼睛瞥了苏晚晴一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蝼蚁般的讥诮和快意:“走狗?小丫头,你懂什么?这是新生!是超脱!玄云老祖乃天命所归,必将成就无上魔主!我等追随老祖,乃是顺应天意,共享永生!岂是你们这些迂腐不堪、注定成为养料的守魂废物所能理解!”
王跛子也狞笑着看向奄奄一息的林宵,舔了舔嘴唇,眼中贪婪更甚:“魂种之主……嘿嘿,真是完美的鼎炉!等老祖吞噬了魔魂,再占了你这身子,天上地下,还有谁是敌手?”
他们的言语,彻底撕下了最后的伪装,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守护,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仪式!而他们,则是即将分享盛宴的“功臣”!
“噗——!”苏晚晴急怒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别骗了!从一开始就被骗了!九叔、李婆婆、张太公、周聋子……所有人的牺牲,竟然一直被这些内鬼窥伺、利用!这真相,比魔物本身更加令人作呕!
阿牛也听明白了,吓得忘了哭泣,小脸扭曲,指着两人,尖声骂道:“叛徒!你们是坏人!害死了婆婆!害死了周爷爷!”
“聒噪!”钱寡婆眉头一皱,似乎被阿牛的叫骂惹恼,枯瘦的手指随意一弹,一道阴寒的指风如同毒蛇般射向阿牛!
苏晚晴想要阻拦,却已无力回天。
眼看指风就要击中阿牛——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地崩裂般的巨响,猛地从青铜古棺内部爆发!整个棺盖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向上顶起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股远比灰色气流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死寂与暴虐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浪,从缝隙中席卷而出!
钱寡婆和王跛子的狂喜瞬间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控制的恐惧与……敬畏!他们再也顾不上苏晚晴和阿牛这等蝼蚁,猛地转身,朝着古棺的方向,竟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身体剧烈颤抖,如同迎接神魔降临的信徒!
“老祖……老祖息怒!”钱寡婆声音发颤,之前的狂傲消失无踪。
古棺的异变,似乎也影响到了外界。裂谷上方的天空,传来更加剧烈的能量轰鸣,仿佛两股恐怖的力量正在疯狂碰撞、融合!玄云子(魔念)与龙脊坳脱困的邪气,似乎即将完成最后的合流!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古棺中的存在似乎极为愤怒于封印的松动和外界魔气的躁动,撞击声更加狂暴,那道缝隙越来越大,更多的恐怖气息弥漫出来,与钱寡婆、王跛子身上那点微薄的魔功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和压制!
跪伏在地的钱、王二人,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显然这“老祖”的气息对他们也并非全然有益。
苏晚晴看着这混乱而恐怖的一幕,看着跪地颤抖的叛徒,看着即将破封的古棺,感受着外界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仅存一丝生机的林宵和吓傻了的阿牛……
绝望,依旧是无边的绝望。
但在这绝望的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残酷真相和极致险境逼出的冰冷理智,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磷火,悄然亮起。
叛徒的暴露,古棺的异动,内外魔念的冲突……这是绝境,但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中的……裂隙?
她紧紧攥住了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