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的夜,从没有黑岩城那般的灯火暖意,只有流沙在风里滚动的“沙沙”声,像无数细碎的爪子,挠着人心头的不安。禹立于沙渊祭坛的高台之上,手中还残留着方才引动第三门“沙渊祭坛”时的灼热感,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比前两次开启圣地时更加强烈——右臂的藏荒蛮纹,竟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缓缓蠕动起来,原本只是流转金光的纹路边缘,悄然多了几缕赤金色的细丝,像极了沙渊祭坛光柱的颜色。
“盟主,您的蛮纹……”一旁的驼族长老最先察觉异常,枯瘦的手指指着禹的右臂,声音里满是震惊,“这是……‘脉纹共生’的迹象!传说中只有上古藏荒族长才能拥有,蛮纹会随圣地开启而自行进化,而非靠外力修炼!”
禹垂眸看着手臂上的变化,指尖轻轻抚过纹路,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在其中蛰伏,既带着黑岩城第一门的厚重,又掺着南岭药王窟的生机,如今再融西漠沙渊的炽烈,三者纠缠却不冲突,仿佛本就该是一体。他正欲细探,高台之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伴随着驼兵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夜的沉寂。
“敌袭!是影杖者!”
禹猛地抬头,只见西北方的黄沙之中,无数道漆黑的藤条突然破土而出,像疯长的毒蛇,朝着祭坛周围的驼族战士缠去。那些藤条并非寻常植物,表面布满了银色的净纹符文,触碰到蛮纹战士的肌肤,便会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缠住的人瞬间灵力溃散,倒在沙地里抽搐不止。
一道身披灰袍的身影,踩着缠绕的影藤缓缓走来,手中握着一根顶端嵌着骷髅头的木杖,杖身爬满了与藤条同源的符文——正是净纹会派出的三位神秘强者之一,影杖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藏在兜帽阴影里,透着冰冷的审视,目光扫过禹时,停顿了片刻。
“禹盟主,果然亲自在此。”影杖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刺耳难听,“天律峰有令,凡阻‘清源计划’者,皆可就地格杀。你开启三门,唤醒藏荒余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他抬手挥动影杖,地面上的影藤骤然暴涨,数十根粗如水桶的藤条朝着禹所在的高台卷来,藤尖还泛着幽绿的毒光,显然淬了能压制蛮纹的药剂。驼族长老怒吼一声,率领九十九名唤灵战士扑上前,手中骨矛刺入影藤,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反被藤条缠住身体,瞬间被符文腐蚀得血肉模糊。
“盟主快走!属下拦住他!”一名刚归附蓝纹盟的石溪义军统领,手持长刀劈向影藤,刀刃却被藤条缠住,猛地一扯,整个人被拖入沙中,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
禹看着身边战士一个个倒下,胸口的怒火与血脉中的力量同时翻涌,右臂的蛮纹骤然爆发出强光——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金光,而是赤金交织的焰光,那些新生成的细丝顺着纹路蔓延,竟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了一道小小的焰刃,带着灼热的气息,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你以为,凭这些歪门邪道,就能拦住我?”禹的声音比西漠的夜风更冷,他猛地跃下高台,手中战斧劈出,赤金焰刃顺着斧刃蔓延,与影藤相撞的瞬间,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影藤,竟被焰刃直接熔断,断口处还在燃烧,银色符文在火焰中迅速消散。
影杖者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禹的力量会突然变强:“你的蛮纹……怎么可能进化得这么快?”
“因为你永远不懂,我们的蛮纹,从来都不是邪祟,而是与天地共生的力量。”禹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的黄沙便被蛮纹之力烤得发烫,“你操控影藤,靠的是压制生灵的生机;而我唤醒蛮纹,靠的是守护身边的人。这两种力量,从根源上就注定了胜负。”
他再次挥斧,这一次,右臂的蛮纹彻底舒展,赤金焰光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兽爪虚影,正是藏荒战旗上的“藏荒瞳兽”之爪,朝着影杖者拍去。影杖者急忙催动全部灵力,影藤交织成一道厚厚的盾牌,却在兽爪触碰的瞬间,如同纸糊一般碎裂,焰光直接落在他的肩头,将他的灰袍烧得焦黑,连带着骨杖都断了一截。
“不可能!我的影藤,能压制魂境强者的灵力,你不过是堪比普通魂境,怎么会……”影杖者踉跄后退,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转身欲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被黄沙缠住——那是禹操控的蛮纹之力,将沙渊祭坛的地气引动,化作无形的枷锁。
禹上前一步,斧刃抵在影杖者的咽喉,赤金焰光映得对方脸色惨白:“说,‘灭荒仪式’是什么?天律峰内部,是谁在推动这件事?”
影杖者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张口欲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囊。禹早有防备,左手一探,指尖的焰光化作细丝,缠住影杖者的下巴,让他无法闭口。就在此时,禹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远方的黄沙中一闪而过——那气息很淡,却带着他年少时与师兄“离”一同修行的灵韵,虽隔着百里,却清晰无比。
他心头一动,分神的瞬间,影杖者突然爆发出全部灵力,挣脱了黄沙的束缚,朝着那股气息传来的方向逃去,只留下一句狠话:“禹,灭荒仪式开启之日,便是藏荒全族覆灭之时,你逃不掉的!”
禹没有去追,他望着影杖者消失的方向,指尖的焰光缓缓散去。方才那股气息,绝不会错,一定是师兄“离”。可师兄为何只现身,不露面?又为何偏偏在影杖者逃遁时出现?
“盟主,您没事吧?”驼族长老捂着伤口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声音沉重,“这一战,我们折损了两百多名战士。”
禹收回目光,看着身边幸存的战士,心中的疑虑暂且压下——无论师兄“离”的目的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沙渊祭坛,查清内奸,阻止“灭荒仪式”。他抬手,右臂的赤金蛮纹闪烁,一股温和的力量扩散开来,落在受伤战士的身上,那些被影藤腐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诸位,”禹的声音传遍祭坛,“今日的牺牲,我记在心里。但我们不能停下,因为每多开启一座圣地,就多一分对抗净纹会的力量,多一分守护家园的希望。”
他顿了顿,望向黑岩城的方向:“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拔营返回黑岩城。净纹会的反扑还在后面,而我们内部,或许早已藏了敌人的眼睛。”
夜风吹过,黄沙覆盖了地上的血迹,却盖不住祭坛上空那道依旧明亮的金色光柱,也盖不住禹手臂上,那道正在悄然进化的藏荒蛮纹。风暴,不仅在外部肆虐,更已悄然渗入蓝纹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