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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长五年六月下旬,江户城下町,米藏奉行松平秀忠私邸。

夏日的潮热空气黏在皮肤上,庭院里的蝉鸣嘶哑得让人心烦。勘定奉行伊奈忠次绕过几丛疏于打理、已有些疯长的棣棠,在靠近廊下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奉命来寻奉行大人商议北政所殿下驾临后的粮草迎驾事宜,却见本应忙于公务的松平秀忠,竟只穿着一身略显皱巴巴的水绿色直垂,连乌帽子都丢在一边,赤着双足,懒散地斜倚在廊柱旁。那名为阿月的艺伎正跪坐在侧,纤纤素手执着一盏清酒,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秀忠半眯着眼,就着她的手啜饮一口,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全然一副耽于享乐的浪荡子模样。

伊奈忠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虽说关八州全境归附,仅有箕轮城主奥平信昌,境内更无大事。可……可这还是那位曾是德川家嗣子、如今掌关东粮仓要害的米藏奉行吗?此刻的形象与他肩上的重任形成了骇人的反差。

“松平大人……”伊奈忠次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试探着开口,“北政所殿下御驾已至江户,此事,您可知晓?”

秀忠眼皮都未抬,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般,声音带着酒后的慵懒和一丝不耐烦:“知道啊。关我这个告假的米藏奉行何事?迎来送往,自有城代和奥向的女房们操心。”

伊奈忠次倒吸一口凉气,急道:“可……可阿江夫人难道未曾告知您?此次大广间之仪,由您负责司仪调度!此等重任,岂可……岂可如此……”他看着秀忠那副浪荡形骸,后面“浪荡”二字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司仪?!”

秀忠像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弹坐起来,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糟了!糟了!”他慌乱地拍打着额头,这才想起自己已近一月未曾归家,妻子阿江派人送来的消息,他全都抛在了脑后。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擂鼓般敲打在町中的石板路上,最终在院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侍从惊慌的阻拦声和一道清冷锋利、不容置疑的女声。

“松平秀忠!你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疾步穿过庭院。来人身着墨色直垂,配着浓紫的差袴,一头乌发并未结髻,而是垂发搭配着一顶高高的立乌帽子。脸上施着薄粉,朱唇紧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染黑了的牙齿(お歯黒),在雪白粉底映衬下,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威严。她手中一柄闭合的杉木折扇,此刻正被她捏得指节发白,正是女扮男装的江户城代——北条督姬。

督姬的目光如刀,瞬间刮过瘫坐在廊下的秀忠,将他那副荒唐模样尽收眼底。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但紧接着,她的目光凝固在秀忠的头顶——那里,原本应该剃得锃亮的月代头,竟已长出了寸许长的黑发,俨然已能束成総髪!

“你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督姬的怒斥声几乎刺破空气,“北政所殿下已在城中,即刻便要于大广间招待芳春院!连箕轮城的奥平信昌都已到了!你却在此醉生梦死?!”

秀忠被骂得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站起身,酒彻底醒了,只剩下无边的惶恐。

督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当场抽他一顿的冲动,用折扇狠狠指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伊奈忠次:“伊奈忠次!”

“是!殿下!”伊奈忠次慌忙躬身。

“立刻!马上!把这废物给我收拾出个人样来!半个时辰后,我要在御前看到他穿戴整齐,若误了事,你二人一同领罪!”

说罢,督姬再不看秀忠一眼,猛地转身,墨色直垂的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一身寒气,快步离去。只留下院内面面相觑、冷汗涔涔的松平秀忠和伊奈忠次,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伊奈忠次看着眼前这位头顶総髪、衣衫不整的同僚和旧主,苦笑一下,硬着头皮上前:“大人,事急矣,还请速速更衣……首先,得把这头发……处理一下。”

秀忠望着姐姐离去的方向,又摸了摸自己刺手的头顶,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而伊奈忠次看着秀忠那头刺眼的総髪,正急得不知如何下手。一旁的艺伎阿月倒是机灵,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巧锋利的修眉刀,无声地递到忠次手里,自己则转身飞快地跑向内室去寻找秀忠的正式礼服。

“大人,得罪了!”伊奈忠次道一声歉,也顾不得许多,一手稳住秀忠的脑袋,另一手执起那柄小刀,手腕飞快地上下刮擦起来。细碎的发茬簌簌落下,露出青白色的头皮。不过片刻功夫,那片不伦不类的総髪便被剃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标准的月代头模样。忠次凑近用力一吹,将残留的发屑吹散,露出一个光秃秃、泛着青光的脑门。

几乎同时,阿月抱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墨色直垂和必要的衬衣跑了回来。事急从权,秀忠也顾不得体面,就在庭院当中,三下五除二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水绿色直垂和襦袢褪去,赤着上身,任由夏日的热风吹拂。他快速换上洁净的白襦袢,再由阿月和忠次帮忙,将那套象征身份的墨色直垂层层套上,系紧带子,最后将乌帽子牢牢戴在刚刚剃光的头上。

“马!我的马呢!”秀忠一边系着最后的袴带,一边朝外吼道。

侍从早已将他的坐骑牵到院门。秀忠甚至来不及穿鞋,直接赤脚踩上马镫,翻身上马。伊奈忠次也急忙骑上自己的马。

“驾!”秀忠一抖缰绳,战马吃痛,扬蹄便朝着本丸方向疾驰而去。伊奈忠次紧随其后。

马蹄急促地敲打着石板路,风声在秀忠耳边呼啸。他一边拼命驱赶战马,一边在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北政所驾临的繁琐流程,额头急出的冷汗被风一吹,一片冰凉。

“迎驾、献礼、设宴、游观…… 每一步都错不得!”他喃喃自语,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一环,侧头向并驾齐驱的伊奈忠次吼道:“忠次!北政所殿下的御殿可曾安排妥当?是哪一处?奥向的女房们可都就位了?”

伊奈忠次在风中大声回应:“大人放心!督姬殿下早已安排妥当,一切均已就绪!眼下唯独剩下大广间宴会司仪一事,就等您了!”

两人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冲到本丸入口的桜桥前。却见桥头,福岛正之正携着其妻——德川家养女满天姬,在几名小姓的陪伴下,悠闲地散步闲聊,恰好挡住了去路。

秀忠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礼节,远远便放声大喊:“紧急公务!借过!速速借过!”

此时被清洲藩主读到左卫门大夫,送来的嫡子正之和满天姬闻声诧异地回头,只见松平秀忠与伊奈忠次两骑如旋风般卷来,连忙侧身让开道路。秀忠在马上匆匆向二人点头示意,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多说,便与伊奈忠次一阵风似的冲过桜桥,消失在通往大广间的拐角处。

只留下福岛正之夫妇面面相觑。满天姬望着秀忠消失的背影,微微蹙眉:“米藏奉行大人……何以匆忙至此?”

福岛正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看来今日这江户城,有得忙乱了。”

而此刻的秀忠,已冲到大广间外的回廊下。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也顾不上气喘吁吁,用手胡乱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歪的衣冠和乌帽子,深吸一口气,对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奥向年寄(高级女官)沉声道:“速带我去见北政所殿下与城代殿下!松平秀忠前来复命!”

整个江户城本丸,都因北政所的突然驾临而笼罩在一种极度忙碌且压抑的紧张气氛之中。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即将在那扇厚重的大广间门后,正式拉开序幕。

江户城本丸,大广间。秀忠在旁侍立着,感受着肃穆的气氛几乎凝滞了空气。崭新的榻榻米散发着草席的清香,与若有若无的伽罗香交织在一起。两侧的叠席上,已然坐定了关东新政权最核心的人物,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无声的压力。

他看到最上段,北政所端坐于华丽的莳绘屏风前。她身着淡橙色的五衣唐草纹样十二单,神色平静,目光却如古井深潭,不怒自威。她的存在,是羽柴赖陆政权合法性的终极基石。

而其下稍侧,便是一月夺关东八州的羽柴赖陆(虎千代),他一身墨色直垂是北政所从滨松带来的礼物最醒目的便是若隐若现的暗金色太阁桐纹,他一间一尺的高大身量将这身新衣衬托出不一样的气势。他并未刻意彰显威仪,只是平静地跪坐那里,但偶尔扫视全场的目光,却带着鹰隼般的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饰。

秀忠看着这位主公心里有点紧张,毕竟方才他听到了一些身为臣下不能听的话。其实细细说来,也不过是北政所私下对赖陆公说,“赖陆,你不是抱怨过我,总是想着秀赖的天下吗?现如今呢?”

而他的主公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大阪的淀殿,不过是首鼠两端之辈。如果往常的蠢妇,捧给一盘秽物和挨两巴掌之间让她们选,不选立斩,寻常蠢妇要么食秽,要么挨打。即使蠢如猪狗,也不是吃不下求打,受不住再食秽。

而淀殿会先吃一半秽物,觉得难以下咽,便会求打。挨了掌掴反而会骂人。最终不过是秽吃了,打挨了,脑袋也没了。似她那种货色,如果没有你拼着性命巡游东海道,控住了滨松的堀尾吉晴父子,扼住了东海道,以及在下带着督姬拼死抢了关东。让内府变成了山城国的困守,西国诸公哪个敢真的拼命?指望小西摄津守和石田治部吗?”

这句话因为说得时候,没有旁人,北政所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全没有现在这份拘谨。

最终北政所那妇人,竟从怀里掏出一封,她曾和故太阁生母大政所的信,其间一句话更是吓得秀忠毛骨悚然,那话是这般说的,“老身并不觉得,茶茶之子秀赖与我儿有分毫神似,反倒是有近侍大野治长之神韵。”

甚至,甚至那个该死的老女人,竟然直接将信拍在他这个德川前嗣子,如今的米藏奉行手里,还颇为神秘的笑道:“稍后,席间若是大阪来使狂悖,可公开此信。届时你家主公便是东丰臣赖陆公了。”

米藏奉行松平秀忠大人,总算是知道自己那位好姐姐为什么必须把自己从温柔乡中拽出来了。上次就是给自己变出个,其母天生神力挣断绳索的“高座局”出来。这次可倒是好,直接弄出一封大政所书信。

秀忠绝望的看了眼,位于赖陆公的左侧,那个今日尤为引人注目的北条督。她似乎没有在意弟弟的目光,依旧保持着那身惊世骇俗的装扮——墨色直垂、浓紫差袴,総髪戴高乌帽子,黑齿朱唇。这身男装与女妆的混合,在她身上形成一种奇异的威严,既昭示着她北条未亡人的身份,也宣示着她作为此地女主人的权力。她沉默不语,手中折扇轻合,置于膝上,仿佛一尊守护城池的夜叉像。

再看督姬的下首,那位盛装的高座局。她梳着高高的割髻,身着浓紫袭色配萌黄袿的十二单,姿态优雅端庄。脖颈上那道淡红色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和华服的映衬下,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像一枚特殊的勋章——不过秀忠作为督姬的弟弟,他还听医官说过“此女脉象虚浮,似有孕象。”

妈的,这个婆娘还真是云淡风轻啊。也是,人家两个弟弟都是三万石的重臣了。就说人家堂兄大久保忠常据说也得到伊豆四千石的封赏了。我天天拼命算账,还去当劝降的笑柄,也不过是从三千石变成五千石的小角色。阿姐有这种大事交给面不改色的高座局多好——松平秀忠这般想。

右侧上首,坐着年轻却面容沉静的福岛正之。作为蜂须贺雪绪的亲生儿子、福岛家的代表,他的出席意义非凡。他目不斜视,姿态恭谨,但挺直的脊背透露出不容小觑的份量。那浓郁到化不开的伽罗香,正是从他身侧一位来自阿波国的侍女身上隐隐散发开来,仿佛那个已“故去”的正室夫人,正透过这香气,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再下,则是面色略显局促的堀尾忠氏。这位以正直闻名的武将,在此等场合显得有些拘谨,仿佛仍未完全适应这骤变的时局。

整个广间鸦雀无声,唯有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衣料窸窣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无限放大。

“报——!”

一声通传打破了寂静。

“箕轮城城主,奥平信昌大人、龟姬夫人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入口。

只见奥平信昌携夫人龟姬,步履沉稳地走入广间。信昌身着正式的黑纹羽织袴,龟姬则是一身端庄的访问着。夫妇二人目不斜视,径直行至北政所座前,依足礼数,伏身行大礼。

“臣,箕轮城城主奥平信昌,携妻龟姬,拜见北政所殿下。殿下凤驾亲临关东,实乃万民之幸。”奥平信昌的声音洪亮而恭敬。

北政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奥平卿请起。关东新定,有赖诸位忠臣良将同心协力。你能来,很好。”

这简单的“很好”二字,却重若千钧,意味着北政所认可了他的归顺。

接着,奥平信昌转向羽柴赖陆,再次深深一礼,这次行的却是参见主君的礼节:“奥平信昌,参见赖陆公。信昌来迟,望公恕罪。自此,箕轮城上下,愿为赖陆公效犬马之劳,上野一国,自此尽入公之麾下,关八州之地,终得完璧!”

这句话,他说的清晰而有力。这不仅仅是一句效忠宣言,更是一个正式的、公开的政治信号:象征着关东八州最后一块拼图的归位,羽柴赖陆对关东的统治,在法理和事实上,已然完整。

羽柴赖陆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奥平大人深明大义,我心甚慰。关东百废待兴,正需依仗大人这般肱骨之臣。请坐。”

奥平信昌与龟姬再拜谢过,这才在引导下,于堀尾忠氏下首的席位安然落座。当他坐下时,目光不经意间与对面督姬那冷冽的视线一触,心中凛然,立刻垂眸敛息。

结城,里见,佐竹,千叶等人自不必说,至此,关东所有关键人物,尽数汇聚于此。

大广间内,酒过一巡,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奥平信昌的归顺之言余音未散,那浓郁的伽罗香仿佛也压不住空气中无声的角力。

就在此时——

“报——!”

一声急促乃至带着惊慌的通传声,猛地撕裂了广间内刻意维持的平静。

“大坂城淀殿御前近侍笔头,大野治长大人,奉淀殿殿下与秀赖公之命,特来宣旨!”

话音未落,不等内间回应,一道身影已近乎粗暴地推开试图阻拦的奥向女房,昂首阔步闯入广间!

来人正是大野治长。他身着华丽的紫色直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倨傲与亢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羽柴赖陆和北条督姬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他身后跟着数名同样神色骄横的随从,手捧朱漆文书箱,气势汹汹。

这无礼的闯入,让在场所有关东重臣瞬间色变。堀尾忠氏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福岛正之眉头紧锁,奥平信昌则垂眸不语,静观其变。

端坐上位的北政所,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但她并未立即发作,只是冷冷地看着。

大野治长行至广间中央,甚至未向北政所行全礼,只是微微欠身,便猛地展开手中一卷绣有太阁桐纹的绢制诏书,用刻意拔高的、尖利的嗓音宣读:

“兹有羽柴赖陆者,虽称太阁遗胤,然不思报效本家,反窃据关东八州,擅杀德川一门,罪同谋逆!”

开场便是极其严厉的定罪,广间内空气骤然冻结!

“然!”大野治长话音一转,带着施舍般的语气:“淀殿殿下与秀赖公念其或有微功,特开天恩:

其一,安堵其武藏一国,余者七州,即刻交割,由大阪派遣代官接管!

其二,江户、品川等要地,由新任城代、代官即日入驻!

其三,池田督(いくは の ぼとく),本吉田侍从(池田辉政)之妻,为尔(赖陆)霸占,悖逆人伦,即刻送还吉田城!

其四,羽柴赖陆,需即刻随我等返回大阪,向秀赖公当面陈清原委,听候发落!”

每念出一条,广间内的寒意便加深一分。这已不是诏书,而是最后通牒,是赤裸裸的吞并与羞辱!

念毕,大野治长合上诏书,下巴微扬,目光最终落在赖陆身上,语气充满了挑衅:“赖陆公,哦不,羽柴赖陆,淀殿殿下法外开恩,还不速速领旨谢恩?莫非真要自绝于天下?”

死寂。

广间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大野治长那令人作呕的得意冷笑。

突然——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竟是北条督姬猛地将手中折扇拍在榻榻米上。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描绘着浓黑眼线的眸子里,寒光四射,朱唇轻启,声音冷得掉渣:

“大野治长。”

被直呼其名,大野治长一愣,随即怒道:“督姬!此地岂容你……”

“闭嘴!”督姬厉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此狂吠?一口一个‘淀殿殿下’、‘秀赖公’,我倒要问你,你口中的‘秀赖公’,究竟是谁人之子?!”

此言一出,大野治长脸色骤变:“你!你放肆!竟敢污蔑秀赖公血统!”

“污蔑?”督姬冷笑一声,目光却转向了坐在末席、脸色惨白如纸的松平秀忠,“米藏奉行。”

秀忠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他求助般地看向北政所,却见北政所眼帘低垂,仿佛入定,又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松平秀忠!”督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把你怀里的东西,念给这位大野‘殿下’听听。”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秀忠。他只觉得怀中的那封信烫得像块烙铁。他手指颤抖地探入怀中,摸出那封北政所交给他的、略显发黄的旧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展开信纸。他的声音起初发颤,但越念,反而越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闻淀殿身边近侍大野治长,举止逾矩,常宿于奥向,乃至秀赖之眉目,不类我儿,反与治长如出一辙……老身(大政所)深以为忧,恐丰臣血脉遭奸人混淆,特书此信,以警后人……”

“轰——!”

这短短的几句话,如同在广间内投下了一颗炸雷!

大野治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从傲慢的赤红变为死灰,指着秀忠,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伪……伪书!这是伪书!松平秀忠!你这德川余孽!安敢伪造大政所手书!?”

“是不是伪书,” 一直沉默的北政所,终于缓缓开口。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大野治长,却带着千钧之力,“大野殿下,不妨拿回大阪,让淀殿和……秀赖,亲自验看?看看这笔迹,究竟是不是大政所亲笔。”

大野治长彻底慌了,语无伦次:“你……你们……这是构陷!是叛逆!”

“叛逆?” 始终沉默如山的羽柴赖陆,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惊慌失措的大野治长。

羽柴赖陆(虎千代)在大野治长被拖下去后,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关东群雄,声音沉雄而极具穿透力,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诸君皆已亲见!大阪奸佞,混淆血脉,秽乱纲常,今日更敢假传旨意,公然吞并关东!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他略微停顿,让愤怒的情绪在每个人心中发酵,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看似诚恳,实则暗藏杀机:

“然!当此危难之际,我关东不可群龙无首!先太阁临终委以大老,镇守东国者,乃是会津上杉景胜公!景胜公身为我东国武家之栋梁,享太阁托孤之重,正是统领我等共讨国贼的不二人选!”

接着,他图穷匕见,说出了那句看似拥戴、实为最后通牒的话:

“故此,我意已决!不日便将联结结城、里见、佐竹、千叶诸家,尽起关八州之兵六万,前往会津若松城!”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扫过伊达、最上等东北大名的代表,声音斩钉截铁:

“我等此行,非为征伐,乃为‘拥立’!我等将奉景胜公为讨逆盟主,供其驱策,兵发大阪,清君侧,诛奸佞!”

“若景胜公深明大义,慨然应允,我关东雄师便奉其号令,共取不世之功!若其……”

赖陆的话在这里刻意停顿,留下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空白,整个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然后,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后半句:

“……若其犹豫不决,或闭门不纳,那便是置太阁遗志于不顾,视东国安危如无物!届时,就休怪我等,为丰臣法统、为关东存续,行‘清君侧’之非常之事了!”

“伊达、最上、南部诸公,届时,会津百万石之旧领,便是我等酬谢诸公‘讨逆’之功的恩赏!”

话音未落,两侧纸门轰然拉开!早已埋伏在外的羽柴亲卫武士一拥而入,瞬间将大野治长及其随从按倒在地!

“拖下去。”赖陆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斩首。首级送回大阪。”

“不!你们不能!淀殿不会放过你们!秀赖公……”大野治长的尖叫和咒骂声很快被堵住,如同死狗一般被拖出了广间,只在榻榻米上留下几道挣扎的痕迹。

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大野治长被拖行远去的微弱挣扎声,如同不祥的余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伽罗香,以及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决绝。

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不仅仅是一个使者的死。

这甚至不只是一封战书。

羽柴赖陆(虎千代)缓缓坐回原位,目光扫过下方一众面色凛然、呼吸急促的关东群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斩杀来使后的激愤,反而浮现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冷静笑意。

他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向整个西日本隔空喊话,声音不高,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

“……他们现在一定在想,我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集结大军,北上会津,去‘拥立’那位东国栋梁上杉景胜?”

他轻笑一声,放下酒杯,目光陡然锐利如刀,

“还是说,他们该猜一猜……”

“我羽柴赖陆,会不会根本就没去东北,而是这六万大军,正以逸待劳,在关八州的险要处,等着他们劳师远征,自投罗网?”

“亦或者……”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致命的诱惑,“我的大军,早已沿着东海道,直扑京都了呢?”

羽柴赖陆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家臣,那丝冰冷的笑意化为洞悉一切的嘲讽。

他心中清明如镜:

答案,早已摆在所有人面前。

西国那些地侍、豪族,谁会在意主家能从遥远的关东捞到多少地盘?他们只关心自家的稻田能否按时插秧,领内的民夫能否及时归家。农时,不等人!

而那些围攻伏见城已达数月之久、早已归心似箭的西军各部,谁还愿意再踏上漫漫征途,回头去啃江户这块硬骨头?军心,早已疲敝!

至于那位大阪城里的淀殿殿下?

赖陆在心中冷笑。若她真有睥睨天下之财,能慷慨赏赐足以让人卖命的军饷;若她真有驭人之权,能令西国诸将如臂使指……

那她又怎会,在太阁殿下仙逝不过两年后,就让这天下险些落入德川家康之手?

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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