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限不够,无法直接获取核心军事情报。陈默决定另辟蹊径,他要利用自己现有的身份和“特长”,创造一个能够合理接触相关信息的“机会”。
他花了两天时间,埋头整理和分析近期通过特高课和商会渠道收集到的各类经济数据——包括华东各主要区域的粮食价格波动、食盐运输成本、药品黑市交易量,甚至是一些地方特产(如皖南的茶叶、苏北的棉花)的流通情况。
他将这些看似杂乱的经济数据,与之前搜集到的零星军事动态(如小规模摩擦次数、运输队遇袭频率)进行交叉比对和分析。
他要做一份报告,一份以经济数据分析为基础,“推测”出可能影响“治安”和“物资流通”潜在风险区域的报告。这份报告的目的,是向佐藤展示他的“分析能力”和对“大局”的“洞察力”,并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地请求调阅更多相关区域的背景资料,包括……可能存在的、特高课为军方行动准备的情报汇总。
这是一步险棋。如果他的“推测”与日军真实的扫荡计划高度吻合,可能会引起佐藤的警惕。但如果他的“推测”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就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的信任和权限。
他精心撰写这份报告。在报告中,他重点分析了苏北盐阜地区和皖南泾县、太平一带的经济数据异常。
“……盐阜地区近期粮价异常平稳,低于周边区域平均水平,结合该地区多次发生针对皇军粮秣征收队的袭扰事件,属下推测,可能存在抗日武装系统性地控制或转移粮食的行为,意在储备物资,应对可能到来的封锁或军事压力……”
“……皖南泾县、太平等地,近期茶叶等特产外运量锐减,而黑市药品交易量有所上升,运输成本也明显增加。此种经济现象,往往伴随有较大规模的武装人员集结或转移,需警惕该地区成为抗日武装新的活动温床或指挥中枢……”
他的分析有理有据,全部建立在公开或半公开的经济数据之上,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军事部署,但指向性非常明确。
报告写完,他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任何可能暴露他真实意图的措辞,然后将其呈送给了佐藤。
佐藤看到这份报告时,起初并未太在意。但当他仔细阅读了陈默那些基于经济数据的“推测”后,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陈默提到的这两个区域,恰好也是近期军方和特高课内部讨论中,被列为潜在重点“整治”对象的地方!虽然他报告里的论据(经济数据)有些新颖,但结论却与高层的初步判断不谋而合!
这让他对陈默的分析能力刮目相看。这个中国人,果然有些门道!不仅能赚钱,还能从这些不起眼的数据里看出军事层面的潜在威胁!
“陈桑,你的这份报告很有意思。”佐藤放下报告,看向陈默,眼神中带着欣赏,“你的这些推测,依据是什么?”
陈默心中一定,知道机会来了。他恭敬地回答:“课长,这只是属下基于市场规律和一些公开情报做的粗浅分析。经济数据往往是社会活动最直接的反映。粮价异常、物资流动受阻,背后通常都有非经济因素在起作用。属下认为,密切关注这些经济指标的变化,或许能为我们判断抗日武装的动向和意图,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角。”
他没有居功,而是将功劳归于“独特的视角”,这更显得他客观和专业。
佐藤点了点头:“独特的视角……很好。你的这个思路很有价值。看来,让你只处理经济事务,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你继续深入分析这几个区域的情况。我会给你授权,允许你调阅特高课存档的、关于这些区域更详细的情报汇总和背景资料,包括一些……为军方行动准备的评估报告。看看你的经济分析,能不能和我们的情报相互印证。”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进行的续写: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面上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受宠若惊。他深深鞠躬:“非常感谢课长的信任!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期望。”
佐藤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去吧,权限我会让机要室给你开通。相关的档案卷宗,你可以在档案阅览室调阅,记住,所有接触过的文件,必须严格保密。”
“是!课长!”陈默再次鞠躬,转身离开了佐藤的办公室。走廊里光线微暗,皮鞋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成功了!这关键的一步,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佐藤的欣赏和那份报告的“价值”,为他撬开了一道通往核心情报的缝隙。
他没有立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向位于特高课大楼深处、守卫森严的档案阅览室。出示了佐藤刚刚通过电话确认的临时授权文件后,冰冷的铁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淡淡的防蛀药水混合的气味,一排排厚重的铁皮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着,只有几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提供着有限的光明,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压抑感。
在管理员的引导下,他找到了标注着“苏北盐阜地区”和“皖南泾县、太平地区”的几个厚重卷宗盒。他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打开盒盖,里面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文件:有特高课情报员收集的零散报告、当地维持会提供的“治安”情况简报、军方情报部门转来的敌情动态分析,以及最重要的——为即将到来的“扫荡”行动准备的背景评估报告和初步方案。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一种高度专注的“工作状态”。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翻阅这些梦寐以求的材料。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行行文字,大脑飞速运转,筛选、记忆、关联。
他看到了关于盐阜地区抗日武装力量分布、活动规律、疑似指挥机关位置的详细评估;看到了皖南山区几条隐秘交通线的标注和监控记录;更关键的是,他看到了几份带有“绝密”或“限阅”印章的军方文件,上面清晰地写着初步拟定的扫荡时间表、投入的兵力规模(一个联队加伪军一个团)、主攻方向(以盐城为核心,向阜宁、建湖方向挤压),以及封锁线的预设位置。
这份情报的份量,重逾千斤。
陈默的手指在冰冷的纸张上划过,指尖感受着油墨的细微凸起,内心却如同熔岩般翻涌。他将这些核心信息,尤其是时间、兵力、主攻方向,与报告中提到的经济异常区域精确对应起来,在脑海中绘制出一幅清晰的日军行动图景。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地名,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不敢做任何笔记,甚至连停留在一页上的时间稍长都显得格外谨慎。
他维持着平稳的翻页节奏,偶尔停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某个经济数据点与情报描述的关联性,在摊开的报告空白处写下几句无关痛痒的“分析批注”作为掩护。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档案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沉稳的呼吸。
当管理员提醒阅览时间即将结束时,陈默已经将最关键的信息牢牢记住。他合上最后一份卷宗,整理好所有文件,一丝不苟地放回卷宗盒内,然后平静地交还给管理员,履行了登记手续。走出那扇沉重的铁门,重新沐浴在走廊相对明亮的光线下,他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巨大的紧迫感——情报到手了,必须尽快、安全地传递出去。
回到自己那间堆满账册和报表的办公室,他反锁上门,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再次在脑海中确认那些要命的信息:盐阜,主力扫荡,联队规模,伪军协同,十天后行动,主攻盐城……皖南,封锁山区交通,重点监控泾太公路……信息碎片在他脑中反复组合、确认,确保没有一丝遗漏或混淆。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下一步,是如何将这份“火炭”送出去了。他需要一个新的、安全的渠道,一个能避开所有监视、直达组织核心的路径。南造云子的阴影似乎无处不在,任何常规的联系方式都变得极度危险。创造机会的代价已经付出,现在,是收获果实并承担其风险的时刻了。他必须比之前更加谨慎,更加……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