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城的冬夜，被漫天灯火与欢腾人声烘得暖意融融。汉水两岸的灯笼如繁星坠地，顺着城墙绵延数十里，将古城的青砖黛瓦映照得通红；城内的街道上，百姓们自发提着花灯，敲锣打鼓，跟在第17军的巡逻队后欢呼，“马军长威武”“北伐军万岁”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穿透夜色，与龟山要塞上飘扬的国民革命军军旗相映成趣——这场历时一夜、歼敌两万余的汉阳攻坚战，不仅打通了北伐军北上的门户，更让第17军一战成名，成为江汉平原上最耀眼的铁血劲旅。
庆功宴设在汉阳城内原北洋军镇守使衙门的大堂，此刻已被装点得焕然一新。大堂中央悬挂着“北伐大捷，汉阳光复”的红绸匾额，两侧摆满了百姓送来的锦旗，“保境安民”“神兵天降”等字样熠熠生辉；堂内摆开数十桌宴席，桌上鸡鸭鱼肉、美酒佳肴一应俱全，都是汉阳百姓自发捐赠的物资，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与感恩之情。
马小丑身着崭新的陆军上将军服，肩扛三星上将肩章，胸前佩戴着国民政府刚颁发的“北伐一等功”勋章，站在大堂门口，迎接前来道贺的将领与嘉宾。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鏖战胜利后的疲惫，却难掩意气风发——蒋介石的嘉奖电文刚送达，不仅授予他上将军衔，还批准第17军扩编为集团军，下辖三个军，拨付军费五十万银元，一时间，马小丑与第17军成为北伐军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马军长，恭喜恭喜！汉阳一役，您的105mm新炮简直是神来之笔，硬是把龟山的北洋军重炮阵地炸成了废墟，佩服佩服！”第四军师长陈铭枢带着麾下将领前来道贺，举起酒杯，语气中满是赞叹。
“陈师长过奖了，都是弟兄们奋勇作战，再加上陈总工程师的神兵利器，才有此战果。”马小丑笑着回敬，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人群，望向大堂角落的身影——陈雪梅正坐在那里，身着一件月白色的棉旗袍，褪去了工装的干练，多了几分温婉，却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安静地听着周围的喧闹，与满堂的欢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自汉阳大捷后，陈雪梅的名声早已传遍北伐军各部。人人都知道，第17军有一位留德归来的女工程师，改良的105mm榴弹炮威力无穷，是攻克汉阳的头号功臣。席间，不少将领都想上前与她攀谈，却被她温和而疏离的气场挡在门外，只能远远敬一杯酒，表达敬佩之情。
马小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陈雪梅，心中的情愫如潮水般汹涌。从柏林的偶遇（虽未亲自到场，却从陈明口中听闻细节），到武汉前线的迫击炮改良，再到冀南兵工厂的日夜操劳，直至此次汉阳攻坚战的新炮显威，这个才华横溢、心怀家国的女子，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他欣赏她的专业与坚韧，敬佩她的“军工救国”初心，更感动于她与自己“保境安民”理念的高度契合。这场庆功宴，不仅是为了庆祝胜利，更是他心中筹划已久的——他要在这个荣耀的时刻，向她表明心意。
“军长，该致辞了。”陈明走到马小丑身边，低声提醒。
马小丑回过神，整理了一下军装，迈步走上大堂中央的高台。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弟兄，各位乡亲，各位同仁！”马小丑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大堂的梁柱传遍每个角落，“今夜，我们欢聚一堂，庆祝汉阳光复的胜利！这场胜利，离不开全军将士的浴血奋战——锐锋特种团的弟兄们攀爬城墙、死战不退，各师的弟兄们奋勇冲锋、所向披靡；离不开城内起义士兵的里应外合，离不开汉阳百姓的鼎力支持；更离不开一个人，一个为我们打造神兵利器、让我们以最小伤亡换取最大胜利的功臣！”
他的目光转向陈雪梅，眼中满是温柔与敬佩：“她，就是我们第17军军工部总工程师，陈雪梅小姐！”
话音刚落，大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众人纷纷转头望向陈雪梅，举杯致敬：“陈总工程师，辛苦了！”“陈小姐，敬您一杯！”
陈雪梅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却依旧没有多言，只是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后，轻轻抿了一口。
马小丑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愈发坚定。他继续说道：“陈小姐放弃国外的优厚条件，不远万里回国，投身军工事业，只为让中国士兵有好武器，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她改良的火炮，精准摧毁了北洋军的重炮阵地；她建立的兵工厂，让我们实现了武器自给自足；她的‘军工救国’，与我的‘保境安民’，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这个破碎的国家重归安宁，让受苦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样一位有才华、有风骨、有家国情怀的女子，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更值得我马小丑用一生去珍惜！”
此言一出，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陈明、沈若雁等核心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其他宾客则面面相觑，随即低声议论起来，目光在马小丑与陈雪梅之间来回流转。
陈雪梅也愣住了，她抬起头，对上马小丑灼热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马小丑深吸一口气，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向陈雪梅。他的步伐坚定，眼神真诚，穿过喧闹的人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雪梅，自从你加入第17军，我便被你的才华与初心深深吸引。你我理念相通，目标一致，我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用纯金打造的梅花胸针，梅花的花瓣栩栩如生，花蕊处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宝石——这是他特意让上海的珠宝匠打造的，梅花象征着陈雪梅的坚韧与风骨，也寓意着“梅开五福，岁岁平安”。
“我马小丑在此立誓，”马小丑的声音掷地有声，传遍整个大堂，“若你愿意嫁给我，我必一生一世待你如初，尊重你的理想，支持你的事业，与你携手并肩，实现‘军工救国’‘保境安民’的宏愿，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让国家重归统一！今日，我当着全军将士、当着汉阳百姓的面，向你求婚，雪梅，你愿意嫁给我吗？”
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陈雪梅的回答。沈若雁、柳轻眉等女眷眼中满是期待，她们都真心希望这位才华出众的姐妹能留在马小丑身边；陈明等将领则面露紧张，生怕陈雪梅拒绝，让马小丑下不来台。
陈雪梅的心跳得飞快，脸颊通红，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她能感受到马小丑眼中的真诚与炙热，能感受到满堂宾客的期待，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男人，是她回国后遇到的最懂她、最支持她的人，他的新政、他的战功、他的担当，都让她心生敬佩。可是，当“嫁给军阀”这四个字在脑海中浮现时，父亲临终前的面容、留学时的抱负、北洋军阀的暴行，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冷静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避开马小丑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军长，感谢您的厚爱与认可，也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与尊重。但我不能答应您的求婚。”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堂内的热烈气氛。所有人都惊呆了，马小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中满是错愕。
“雪梅，你……”马小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雪梅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马小丑的眼睛：“军长，我归国的初心，是‘军工救国’，是为了让中国的士兵用上自己造的好武器，让百姓不再受北洋军阀那样的腐朽势力欺压，而不是为了依附某一位军阀，寻求个人的归宿。”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父亲一生致力于军工自主，却因拒绝为北洋军阀生产屠杀百姓的武器，被诬陷含冤而死。我亲眼见过军阀割据的战乱之苦，见过士兵因武器落后而白白牺牲，见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之所以投身军工，就是想改变这一切，而不是成为军阀的附属品。”
“您现在推行新政，保境安民，我很敬佩；您在北伐战争中奋勇作战，打倒军阀，我很支持。但我不敢保证，未来的某一天，当您势力壮大，是否还能坚守今日的初心？是否会像其他军阀一样，为了争权夺利而发动战乱？”
陈雪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大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欢腾声隐约传来，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知道，您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将领，”她继续说道，“但‘军阀’二字，是我心中无法跨越的鸿沟。若将军能始终坚守护民初心，带领北伐军打倒所有军阀，实现全国统一，肃清外侮，让百姓真正过上安稳日子，让中国真正强大起来，到那时，不用您求婚，我自然会留在您身边，与您一起守护这片家国。”
“在此之前，我的心中只有‘军工救国’，没有儿女情长。还请将军见谅。”
说完，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堂，留下满室的寂静与错愕。
马小丑僵在原地，手中的锦盒还敞开着，那枚梅花胸针在灯火下泛着刺眼的光。他看着陈雪梅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失落，有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敬佩。
他原以为，以自己的身份、战功与真诚，足以打动她。却没想到，她的心中，装着的是整个国家与民族，是比儿女情长更宏大的抱负。她的婉拒，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她的爱，是对家国的大爱；她的坚守，不是对他的不信任，而是对初心的执着。
“好！说得好！”马小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大堂的寂静。他合上锦盒，小心翼翼地揣回怀中，目光扫过满堂惊愕的宾客，语气坚定而豪迈，“雪梅说得对！我马小丑若只想着儿女情长，只顾着个人私欲，怎配得上她的家国情怀？怎配得上‘保境安民’这四个字？”
他走到高台前，再次举起酒杯，声音传遍大堂：“今日，雪梅的婉拒，不是拒绝，而是对我的鞭策！她让我明白，我的使命，不仅是打赢几场胜仗，扩编几支部队，更是要真正实现全国统一，肃清外侮，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让中国强大起来！”
“我马小丑在此重申誓言：此生必坚守护民初心，率第17军奋勇北伐，打倒所有军阀，抵御一切外侮，实现国家统一，让百姓有地种、有书读、不受战乱之苦！待大业已成，我必再向雪梅求婚，让她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军人，一个配得上她家国情怀的伴侣！”
“若我违背今日之誓，天地共诛，人神共愤！”
话音落下，大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呐喊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军长英明！”
“誓死追随军长，北伐到底！”
“统一中国，保境安民！”
将领们纷纷站起身，举起酒杯，高声呐喊；百姓代表们也激动地鼓掌，眼中满是热泪——他们从马小丑的誓言中，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沈若雁走到马小丑身边，眼中满是敬佩：“军长，您能如此体谅雪梅，如此坚守初心，我们都为您骄傲。雪梅是个好女子，她值得您等待。”
柳轻眉也点头道：“雪梅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但我相信，军长一定能实现今日的誓言。我们这些姐妹，会一直支持您，也会帮您劝说雪梅。”
马小丑微微一笑，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陈雪梅的身影。他知道，这场表白虽被拒绝，但他与她之间的羁绊，并未断裂，反而因这份共同的理想，变得更加牢固。
庆功宴继续进行，欢腾的气氛比之前更甚。马小丑与将领们推杯换盏，商议着下一步的北伐计划；百姓们载歌载舞，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而大堂外的月光下，陈雪梅站在汉水岸边，望着水中的月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马小丑的真诚与誓言，如同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并非不感动，并非对他没有好感，只是心中的执念与顾虑，让她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她默默祈祷，祈祷马小丑能坚守今日的誓言，祈祷全国统一、外侮肃清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夜风微凉，吹动着她的发丝，也吹动着两颗为家国情怀而跳动的心。汉阳的庆功宴虽已落幕，但马小丑与陈雪梅之间的故事，却因这场婉拒，迎来了更深刻的羁绊。而北伐的烽火，还在燃烧，他们共同的理想，还在远方等待着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