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那一道道如同精密齿轮般环环相扣的命令,迅速化作滚动的马蹄,在这片被雨水浸透的南疆大地上急速传递、执行。
帝国的战争机器,在取得了瘴气林史诗般的胜利后,非但没有丝毫停歇,反而如同上紧了全部发条,迸发出更高效、更冷酷的运转力量。
文朗城东侧,蒙恬的临时大营之中。
护送皇帝手谕的传令兵浑身湿透,单膝跪地,将那份盖着皇帝玉玺、字迹力透纸背的命令高举过头,呈递给蒙恬。
蒙恬展开手谕,快速扫过,虎目之中精光爆射。
他猛地抬头,看向帐中肃立的诸将,声音沉稳如磐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陛下有令!东路军所有骑兵部队、预备机动部队,即刻集结,倾巢而出!”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沿着沧澜水通往文朗城的广阔地域用力划过:“目标——以此线向西,直至文朗城东侧二十里!任务——清剿!像篦子梳头一样,给本帅把这片区域内,所有能喘气的百越蛮子,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是否持械,全部清理干净!拔除一切哨所、营地、隐匿点!将文朗城东侧,变成一片只属于大秦战马的死地!不许放一个活物靠近或离开文朗城!”
“末将领命!”帐中将领齐声怒吼。
蒙恬指挥作战本就以骑兵见长,接到如此明确的进攻指令,顿时战意高昂。
“其余部队按原计划,继续向文朗城东南方向推进,尽快与项羽的西路军汇合,完成合围!”
很快,营垒之中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和战马的嘶鸣。
超过两万名精锐骑兵,以及数千名擅长山地机动的轻步兵预备队,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涌出营寨,以千人队为单位,向着广袤的丘陵、林地、河谷地带,展开了拉网式的扫荡。
而其余的东路军部队则继续按照预定计划,快速行动!
西线,野人山隘口以南,文朗城西侧150里处。
项羽的临时军帐内,气氛更加狂野。
项羽看着皇帝扶苏的手谕,那双重瞳之中燃烧着熊熊战火和近乎残忍的兴奋。
“哈哈哈!陛下这是要关门打狗,顺便把院子里的杂草也一并除了!”
项羽放声大笑,声震帐顶,“传令!西路军所有骑兵,给老子集合!还有那些刚补充进来的山地崽子们,也别闲着!全军出击!”
他拎起那柄骇人的霸王戟,大步走出军帐,对着迅速集结起来的黑压压的军队,发出了如同虎啸般的命令:“将士们!陛下给了咱们最痛快的差事——杀人!杀光所有在文朗城西边晃荡的百越杂碎!老子不要俘虏!不要活口!只要尸体!用你们的马刀,用你们的弓箭,告诉那些蛮子,西楚……不,大秦的爷爷们来了!”
“吼!吼!吼!”西路军将士发出野性的咆哮。
随后项羽又安排部队按原计划向文朗城西侧按原计划突进,完成合围,他要先去杀一波,在去文朗城南与蒙恬的部队汇合!
项羽亲自率领超过两万骑兵,以及大量凶悍的山地步兵,如同席卷大地的黑色风暴,沿着野人山南麓,向着文朗城西侧区域猛扑过去。
他们的战术更加直接粗暴:遇到村落?屠!遇到小队蛮兵?碾碎!遇到密林可疑?放火逼出来再杀!
东西两路,超过四万铁骑,加上数量相当的配合步兵,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以文朗城为目标,开始了无情的内向挤压和清扫。
中路也从瘴疠谷处杀出一支五万人的纯骑兵机动军团,向着文朗城的方向扑去,他们的任务是清扫文朗城外围的所有区域,直至抵达蒙恬与项羽的合围圈处!
起初,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还零星散布着许多百越人的小型部落、狩猎营地、以及山鬼派出的侦察巡逻队伍。
他们中许多人,甚至对发生在瘴气林的灭顶之灾还一无所知,依旧按照往常的习惯生活、警戒。
当秦军铁骑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惊愕、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
有些百越村落,看到呼啸而来的黑色骑兵,试图用老弱妇孺挡在前面,女人们甚至故意撕扯衣物,露出身体,哭喊着试图靠近,而青壮男子则隐藏在暗处,握着淬毒的吹箭和标枪,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等待秦军松懈或产生怜悯之机,便发动致命偷袭。
这一套,在过去的丛林游击中,他们屡试不爽。
许多帝国军队或商队,就是吃了这种“妇孺陷阱”的亏。
然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早已被鲜血和教训淬炼过的大秦铁军!
“全体注意!前方村落有异!警惕妇孺靠近!”一名东路的秦军骑兵上尉,目光冷冽如刀,大声提醒着部下。
他手中马刀斜指,丝毫没有因为那些哭喊靠近的女人和孩子而有半分动摇。
“连长……那些孩子……”一名年轻骑兵看着跑过来的几个瘦小的百越孩童,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闭嘴!”那名上尉厉声呵斥,“忘了陛下的训诫了吗?!忘了西路军项羽将军部的遭遇了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看他们手里的东西!”他猛地用刀尖指向一个看似哭泣的女人袖口中隐约露出的、闪着蓝光的吹箭筒。
那年轻骑兵悚然一惊,再看向那些“无辜”的妇孺时,眼中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
“弓骑兵!覆盖射击!刀骑兵,两翼包抄,清除暗处伏兵!一个不留!”上尉不再犹豫,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嗖嗖嗖——!”箭雨率先落下,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妇孺和隐藏在茅屋后、草丛中的蛮兵一同覆盖。
“杀——!”刀骑兵如同旋风般从两翼卷过,马刀挥砍,将任何还在活动的人形目标砍倒在地。
类似的场景,在东西两路军的扫荡线上不断上演。
皇帝扶苏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断,早已通过军报、训诫、乃至血淋淋的战例,深深烙印在每一名秦军将士的心中。
它不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是用同袍鲜血换来的、关乎自身生死存亡的铁律。
最初的内心挣扎和不适很快过去。
在军官的严令和同伴的示范下,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秦军士兵们迅速变得心如铁石。
他们眼中只有任务和目标:清除所有非秦军控制下的活物,为中路主力最终决战扫清一切障碍。
仁慈,是留给大秦子民的!
对于敌人,尤其是这些擅长伪装、诡诈残忍的百越蛮子,唯有彻底消灭,才是最大的仁慈——对己方将士生命的仁慈。
杀戮在高效而冷酷地进行。
秦军骑兵来去如风,配合步兵则细致清剿。
他们不再区分军事目标和平民,在这片被定义为“战场”和“隔离带”的区域里,任何百越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需要被清除的威胁。
一座座小型村落化为火海和废墟,一队队巡逻哨兵被轻易碾碎,一个个隐蔽的营地被连根拔起。
偶尔也有悍勇的百越战士依托地形试图进行激烈抵抗,但在组织严密、装备精良、拥有绝对兵力优势和机动性的秦军面前,这种抵抗如同螳臂挡车,很快就被更强的力量无情粉碎。
仅仅两天时间,以文朗城为中心,东西两侧宽达数十里的广阔区域内,肉眼可见的百越人活动迹象便急剧减少,直至几乎绝迹。
焦黑的土地、未熄的余烬、倒毙的尸骸,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扫荡的残酷与彻底。
东西两路大军的骑兵和机动部队,如同三把巨大的铁梳,将文朗城东、西、北三侧梳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并未过分靠近文朗城本身,而是在距离城池约二十里处,构筑起一道道游动的骑兵警戒线和固定的步兵支撑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松紧有度的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严密地封锁了文朗城向东、向西、向北的所有出路,只留下了南面等待东西两路完成合围后再进行清剿,避免百越人慌乱之中侥幸逃脱!
包围圈内,秦军并未满足于外围封锁。
骑兵部队不断以小股为单位,在广阔的“隔离区”内穿插巡逻,追杀漏网之鱼。
步兵部队则化整为零,以营、连为单位,对区域内残存的、可能有百越人藏匿的丘陵、密林、山洞进行拉网式的清剿和分割包围。
形势,一片大好!
帝国的三叉戟,东西两翼已然牢牢锁定了目标,并将猎物周围清理得一干二净。
只待中路那最锋利的戟尖——扶苏皇帝亲自统御的、刚刚创造了零伤亡神话的帝国中路军团,彻底凿穿瘴气林这最后的屏障,猛虎出林,便能给予龟缩在文朗城及其周边少数几个坚固据点内的百越残余力量,最终的、无可逃避的致命一击!
……
文朗城,山鬼宫殿的了望塔上。
阿曼扶着冰冷的石栏,极目远眺。
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一双原本精明闪烁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惊惶。
视野所及,城池东、西、北三个方向的远山、丘陵和平地上,几乎无时无刻不晃动着那些令人心悸的黑色身影。
那是秦军的骑兵,他们如同幽灵般游弋,时而聚集成队呼啸而过,时而分散开来仔细搜索。
更远处,似乎还能看到秦军步兵在构筑简单的工事和营地。
城池附近原本还有一些依附的小部落和零散民居,此刻早已人去屋空,要么被焚毁,要么死寂一片。
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立感和绝望感,如同无形的藤蔓,紧紧缠绕着阿曼的心脏。
“完了……雄牛和黑蟒那边,怕是凶多吉少了……”阿曼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得到瘴气林和野人山方向的确切消息了,派出去的几批探子都如同石沉大海!
而城外秦军骑兵如此大规模、如此肆无忌惮地活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秦军已经不再担心来自瘴气林方向的威胁,或者说,瘴气林方向的威胁,已经被解除了!
雄牛和他那七万大军……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个认知让阿曼手脚冰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七万人意味着什么,那是山鬼和自己苦心经营才攒下的、最核心的除驻守文朗城的山神之怒外最大的军事本钱!
是指望用来重创甚至杀死秦帝、扭转战局的有力王牌!
如今,王牌没了!
而秦军,却已经兵临城下!
“不……还有机会……还有一丝机会……”阿曼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他死死盯着城外那些游弋的秦军骑兵,试图从中找到破绽。
“只有骑兵......只有骑兵在活动......他们的步兵主力呢?他们的皇帝呢?”
阿曼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定是被瘴气林拖住了!雄牛虽然败了,但肯定也让秦狗付出了惨重代价,拖慢了他们的脚步!所以现在只有机动性强的骑兵先过来封锁我们!”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一种绝处逢生的侥幸心理开始滋生:“对!一定是这样!秦狗忌惮我们城中的守军,不敢让宝贵的骑兵贸然靠近攻城,只是在外围封锁,等待他们的步兵和皇帝到来......这说明,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他们还在怕我们!”
这个“发现”让阿曼心跳加速。
他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等到秦狗的主力合围!”阿曼咬紧牙关,心中迅速盘算起来,“山鬼那个老东西,整天躲在神坛里装神弄鬼,指望他肯定是不行了……我得为自己打算!”
他的目光变得闪烁而贪婪。
文朗城内,积累了山鬼和他搜刮的大量金银珠宝、珍贵药材、兽皮象牙……那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只要带着这笔财富逃出去,逃到秦人势力范围之外,比如更南边的莽莽丛林,或者西边的高山深谷,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足够他挥霍几辈子,当个土皇帝都绰绰有余!
至于这座城,至于山鬼,至于剩下的这些百越战士和百姓……关他屁事!
死道友不死贫道!
逃!
必须逃!
趁秦军主力未到,骑兵封锁可能尚有漏洞,趁山鬼还没察觉!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再也无法遏制。
阿曼不再犹豫,立刻转身走下了望塔,脚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在宫殿附近的豪华宅邸。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跟随他多年、一同参加过当年“瘴疠谷之战”起家的心腹死党。
这几个人,都是当年和他一起,将当时还只是一个有些手段和野心的普通巫师山鬼“捧”成“山神之子”的核心成员,知道太多内幕,也分享了不少权力和财富。
阿曼关紧房门,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他扫视着几名同样面带忧色的心腹,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
“兄弟们,这里没外人,咱们说点实在的。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吧?”
几人默默点头,脸色都不好看。
“雄牛和他那七万人,怕是回不来了。黑蟒那边估计也是凶多吉少!”阿曼声音沙哑。
“秦狗这次来势太凶。他们的骑兵已经把咱们东西南三面围得跟铁桶似的。”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心腹忍不住道:“阿曼大人,那咱们怎么办?死守?能守得住吗?”
“守?”阿曼嗤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讽刺和绝望,“拿什么守?靠城里剩下这不足四十万的乌合之众?这里面最少有三十万是临时训练出来的民兵!还是靠山上神坛里那个整天念经装神弄鬼的老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别忘了,咱们是怎么起来的!山鬼?狗屁!当年瘴疠谷之战前,他不过就是个会配点毒药、懂点装神弄鬼把戏的巫师!是咱们兄弟几个,看中了他的那点本事和野心,联手把他推出来,编造了山神显灵、授予神力的鬼话,糊弄了那些愚昧的部落民,才有了今天的‘山鬼大人’!”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几人心中炸响。
虽然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被阿曼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心悸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解脱感。
“我说这些,不是要翻旧账,也不是想夺权。”
阿曼看到几人神色变化,知道说中了要害,继续道,“我是要提醒你们,也是提醒我自己!别被自己编造的谎言骗了!山神?庇佑?都是狗屁!现在秦狗的大军就在城外,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山鬼能救我们吗?他能让秦狗退兵吗?”
答案显而易见!
几人的眼神都黯淡下去,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我只问你们一句,”阿曼身体前倾,目光如同钩子一样盯着每一个人,“是想跟着这座城,跟着山鬼那个老神棍一起死,还是……想活?!”
“想活!”几乎异口同声,几人眼中迸发出求生欲的光芒。
他们跟着阿曼享了这么多福,哪里舍得去死?
“好!”阿曼一击掌,脸上露出狠厉之色,“想活,就得靠自己!指望别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招手让几人凑得更近,用极低的声音布置道:“城里的情况我清楚,山鬼现在心思都在他的‘神谕’和怎么糊弄人上,对城防和咱们的动向盯得没那么紧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们回去,立刻秘密准备!只带最值钱、最容易携带的金银细软、宝石、珍珠!粮食也带一些,但要精简!每人只准备自己能背动的分量!记住,动作一定要隐秘,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让山鬼和他的山神之怒察觉!”
“今晚子时三刻,南城门集合!”阿曼眼中闪着狡黠和决绝的光。
“南城门今晚值守的统领,是我早年安插的人,绝对可靠!我已经跟他通了气,子时三刻会悄悄打开侧门。我们从侧门出城,不走大路,直接想办法钻南边的林子!”
他在地板上用茶水简单画了个示意图:“出了城,咱们先往东南方向走,五里外就有一片林子,那边树木茂密,山沟多,秦狗的骑兵在那边活动相对少一些。我们人少目标小,只要小心避开秦军的巡逻队,就有很大机会钻出去!一旦跳出这个包围圈,天高皇帝远,秦狗主力还在北边跟瘴气林较劲,根本顾不上我们!到时候,咱们带着这些财宝,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秦人管不到的地方,买地置宅,娶妻生子,当个富家翁,逍遥快活一辈子,岂不比在这里等死强上千百倍?!”
阿曼的描述,勾勒出一幅充满诱惑的逃亡蓝图,让几名心腹听得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财富自由”的向往。
“干了!”
“听阿曼大人的!”
“妈的,这鬼地方老子早他妈待腻了!”
“山鬼老儿,对不住了,你自己陪着那狗日的山神玩吧!”
几人纷纷表态,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记住!”阿曼最后厉声叮嘱,“回去准备时,谁要是敢走漏风声,或者手脚不干净引来注意,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白!”几人肃然应道。
很快,几人悄无声息地散去,各自返回住处,开始紧张而隐秘地准备逃亡所需的“物资”。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将多年积攒的黄金饼、珍珠项链、宝石戒指、小巧的金银器皿,以及一些晒干的肉脯、炒米,打包进不起眼的行囊或背篓里。
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但他们更恐惧留在文朗城等死。
阿曼的计划,成了他们绝望中抓住的唯一稻草。
夜色,在紧张和期盼中,渐渐深沉。
暴雨早已停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从林间吹来的、带着湿气和隐约血腥味的凉风。
文朗城内,大部分区域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地方还有火光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山鬼的神坛方向,依旧有袅袅的青烟和低沉诡异的吟唱声传出,仿佛那位“神灵代言人”还在进行着某种徒劳的仪式,试图沟通并不存在的神力来拯救危局。
阿曼在自己的房间里,最后一次检查了随身携带的包裹:几块沉甸甸的金砖,一袋品相极好的宝石,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和干粮。
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粗布衣服,外面套了件不起眼的皮甲,将一把淬毒的短刃和一把小巧的秦制手弩藏在身上。
他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有些扭曲的脸,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快了……就快了……只要出了城,钻进林子,老子就他妈自由了……”他在心中不断默念,给自己打气。
他自以为计划周密,行动隐秘,抓住了秦军合围前的最后空隙,拥有对地形的熟悉和城内权力的掩护,成功逃亡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阿曼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高估了自己的隐秘,低估了帝国对这场战争的掌控力,更低估了那位远在瘴气林外中军大帐里的年轻皇帝的手段。
如果他早几天,在秦军骑兵大规模合围、黑冰台的信息封锁网尚未完全收紧时就行动,或许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城内资源的便利,还真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能够侥幸钻出包围圈,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但是,此刻?
从扶苏下达全面封锁、清剿命令,祁同伟调动黑冰台所有力量切断文朗城内外消息的那一刻起,这座城,就已经被置于一个无形而严密的监控网络之下。
城墙上下的守卫换防规律、城内各头面人物的动向、甚至一些异常的物资流动……都早已被伪装成商贩、难民或利用特殊手段潜伏进来的黑冰台密探,记录在案,通过隐秘的渠道传递出去。
阿曼自以为隐秘的召集心腹、分散准备、尤其是调动南城门守将这些举动,在黑冰台编织的大网中,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早已清晰可见。
他的每一步,都在一双双冷静而锐利的眼睛注视之下。
他所以为的“最后机会”,不过是帝国为他精心布置的、通向死亡的最后一段坦途。
他所以为的“逃出生天”,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自投罗网的死亡之旅。
子时将近,文朗城陷入一天中最沉寂的时刻。
阿曼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许久的豪华房间,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对财富和新生的贪婪。
他吹熄油灯,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宅邸,融入了黑暗的街道,向着南城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他不知道,在城外的黑暗中,在那些看似平静的丘陵和林地间,早已有无数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城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而一场针对他,乃至针对整个文朗城高层逃亡企图的猎杀,即将在夜幕下,冷酷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