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带领的十五人小队贴着山壁阴影潜行。他们从码头西侧绕行,避开搬运货物的人流,穿过一片乱石滩,很快便发现一处隐蔽在藤蔓后的洞口——这是钱小海交代的可能通往地牢的入口之一。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躬身进入。里面漆黑一片,隐约有阴湿的腐臭味飘出。云逸打了个手势,巴图、其其格上前探查。
“有邪术残留气息。”其其格压低声音,“很淡,但确实存在。还有……血腥味。”
巴图从怀中取出一个骨制小瓶,倒出些许荧光粉末洒在空中。粉末悬浮飘动,在黑暗中勾勒出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轮廓。
“走。”云逸率先入洞。
通道最初狭窄低矮,行进百步后豁然开朗,变成可容三人并行的石砌甬道。两侧石壁潮湿,凝结着水珠,每隔十余步墙壁上嵌有黯淡的荧光石,勉强照明。
越往里走,那股血腥腐臭味越浓。隐约间,似乎还有铁链拖动的哗啦声,以及……压抑的呻吟。
云逸示意队伍放轻脚步。前方拐角处透出微光,他悄悄探头望去——是个十字岔口,中央有座石台,台上点着盏油灯。两个灰袍守卫正坐在石台旁低声交谈,腰间佩刀。
“两个守卫,后面可能是牢区。”云逸退回,对身后众人低语,“巴图、其其格,能无声解决吗?”
巴图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根细长的吹管。其其格则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几息之后,她轻声道:“可以了,他们现在五感迟钝。”
巴图迅速闪出,吹管轻吹。两支细如牛毛的短针射出,精准没入两名守卫后颈。守卫身子一僵,缓缓软倒,被巴图接住轻轻放平。
“针上有麻药,能让他们昏睡两个时辰。”巴图解释。
队伍快速通过十字口。右侧通道传来更清晰的人声和铁链声,云逸率队转向那边。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有个窥视窗。云逸凑近看去——里面是个巨大的洞窟,高约三丈,宽广如殿堂。洞壁开凿出数十个铁栅牢房,每间牢房里都关着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或绑着渗血的绷带。
洞窟中央有个石台,台上摆着些奇形怪状的器械:带镣铐的椅子、挂着瓶罐的铁架、刻满符文的石盆。三个灰袍人正在石台旁忙碌,其中一人手持骨刀,正准备对台上一个被束缚的青年下手。
“动手!”云逸低喝。
铁门被猛然撞开。十五人如猛虎出闸,扑向洞窟中的灰袍人。那三人猝不及防,一个被石猛一刀劈翻,一个被其其格的骨杖击倒,剩下那个手持骨刀的还想反抗,云逸已欺身近前,一掌震飞骨刀,反手扣住其咽喉。
“地牢里关了多少人?”云逸冷声问。
灰袍人挣扎着,眼中闪过惊恐:“五……五十七个……”
“都是‘圣血者’候选?”
“是……是的……”
“星陨阁主上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主上只在……在山顶宫殿……”
云逸将他扔给手下捆缚,快步走向石台。台上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胸前有道新划开的伤口,但还未深及要害,此刻正惊恐地望着突然闯入的众人。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云逸一边说,一边示意其其格为青年包扎。
牢房里的人们也骚动起来,纷纷扑到栅栏前,眼神中燃起希望。
“快!快打开牢门!”林远带着几人开始寻找钥匙。
石台上有个铁环,串着数十把钥匙。林远一把抓过,挨个试锁。铁门一扇扇打开,囚犯们踉跄奔出,有些跪地痛哭,有些茫然四顾。
“安静!都安静!”云逸提高声音,“我们是朝廷的人,来救你们出去。但现在岛上还有守卫,我们必须行动有序。能走的跟着我们,不能走的互相搀扶!”
他迅速清点人数,果然五十七人,大多身体虚弱,但有十几人似乎还保留着行动能力。
“你,”云逸指向一个看起来较为镇定的中年男子,“叫什么名字?关进来多久了?”
“回……回大人,小人陈大河,福州的渔民,被关进来四个月了。”男子声音沙哑,“这些灰袍人每隔几日就会带人出去‘试验’,被带走的……再没回来过。”
“试验?什么试验?”
“不知道……只听到他们说‘血脉纯度’‘承受力’什么的。”陈大河颤抖道,“有时夜里会听到山深处传来惨叫声,不像是人……像是……怪物。”
云逸心中一沉。钱小海提过的“怪物”,恐怕就在这座山的更深处。
“大人,我们得赶紧离开。”陈大河急道,“每天酉时会有换班守卫来巡查,现在距离酉时不到半个时辰了!”
云逸看向巴图、其其格:“能带这么多人安全撤出吗?”
“原路返回太冒险。”其其格摇头,“通道狭窄,若遇拦截,撤退困难。”
“那就找别的路。”云逸环视洞窟,“这里既然用来关人,必有其他出口运送‘试验体’。”
众人分头寻找。很快,林远在洞窟西侧发现一道隐蔽的暗门——门后是条向上的石阶,台阶上残留着拖拽痕迹。
“应该是往山上去的。”石猛探查后回报,“台阶陡峭,但还算宽敞,能容两人并行。”
“就走这条路。”云逸当机立断,“石猛,你带十人在前面开路。巴图、其其格断后。林远,你组织囚犯,能走的在前,需要搀扶的在中,重伤的用简易担架抬着。动作要快!”
队伍开始转移。五十七名囚犯在紧张有序的安排下,开始攀爬石阶。台阶蜿蜒向上,每隔一段就有个平台,墙上同样嵌着荧光石照明。
爬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石猛的低呼:“侯爷,有岔路!”
云逸上前查看。石阶在此分成两条:一条继续向上,另一条则横向延伸,通往黑暗深处。
“哪条是出口?”林远问。
其其格闭目感应片刻,指向横向通道:“这边……邪气更重,有浓烈的血腥味。”
“但向上的路可能通往山顶宫殿,守卫更多。”巴图补充。
云逸略一思索:“分兵。石猛,你带五人继续向上探查,若遇强敌,不可硬拼,立即退回。我带其余人走横向通道,寻找出口。”
“是!”
队伍再次分开。云逸领着大部分人进入横向通道。这条通道比石阶更宽,地面平整,显然经常使用。越往前走,那股血腥腐臭味越浓,甚至隐约能听到某种粗重的喘息声。
“小心。”云逸示意众人放慢脚步。
通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铁门,门缝里透出摇曳的火光。云逸悄悄靠近,从门缝窥视——
里面是个更大的洞窟,比地牢还要宽阔数倍。洞中矗立着十几个铁笼,笼中关着的……已不能完全称为“人”。
有些身上长满鳞片,有些四肢畸变如兽爪,还有些头颅肿大,眼中闪着不正常的红光。它们大多奄奄一息,少数还在无意识地抓挠笼壁,发出低沉的嘶吼。
洞窟中央,几个灰袍人正在一个石台前忙碌。台上绑着一个赤裸的男子,身上插满细管,连接着几个盛满暗红液体的琉璃瓶。一个灰袍人正将某种黑色药剂注入男子手臂。
“他们在制造‘怪物’。”其其格声音发颤,“用活人做试验,强行灌注邪力,扭曲血肉……”
云逸握紧了刀柄。这些灰袍人,该死!
“救……救那个台上的人吗?”林远小声问。
云逸咬牙:“救,但必须速战速决。洞里灰袍人七个,铁笼十五个。巴图、其其格,你们负责对付灰袍人,防止他们施展邪术。其余人跟我救人,注意那些笼中怪物,它们可能失去理智,会无差别攻击。”
“是!”
云逸一脚踹开铁门,率先冲入。洞中灰袍人惊愕回头,还未反应过来,巴图的骨杖已至,击倒最近一人。其其格短杖挥舞,青光如网罩向另外两个正在结印的灰袍人,打断他们的施法。
云逸则直扑石台,一刀斩断捆绑的绳索。台上男子已陷入半昏迷,身上那些细管随着他的动作被扯脱,暗红液体汩汩流出。
“带他走!”云逸对跟上来的林远吼道,转身迎向冲来的另外四个灰袍人。
这四个显然更擅近战,刀法狠辣,配合默契。但云逸的四品武意境岂是他们能挡?刀光如电,三个照面便斩杀一人,重伤一人。
“撤!快撤!”剩下的灰袍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巴图堵住洞口,骨杖横扫,逼退两人。其其格趁机施展禁锢术,青光如藤蔓缠住他们双腿。
战斗很快结束。七名灰袍人,三死四俘。
云逸迅速检查铁笼。笼中那些“怪物”大多已失去神智,只是本能地嘶吼、冲撞。少数几个眼神还有一丝清明,看到云逸等人,竟流下泪水,发出含混不清的“救……救……”之声。
“它们……还能救吗?”林远声音发颤。
其其格摇头:“邪力已深入骨髓,血肉畸变,无力回天了。最好的解脱……是给它们一个痛快。”
洞中一时寂静,只有那些怪物的低吼和铁笼的摇晃声。
云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执行。”
巴图默默走到第一个铁笼前。笼中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依稀能看出曾是女子。它似乎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停止了嘶吼,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巴图,轻轻点了点头。
骨杖落下,无声无息。
一个接一个,十五个铁笼恢复寂静。
“埋了吧。”云逸声音沙哑,“至少……让他们入土为安。”
众人将尸体抬出,在洞外寻了处空地,草草掩埋。没有墓碑,没有姓名,只有十五个小小的土堆。
此时,石猛那队人回来了,带回消息:向上通道通往山顶宫殿,守卫森严,他们未敢深入,但确认有路通往山外。
“那就从那边撤。”云逸看向被救出的五十七名囚犯,“大家还能坚持吗?”
陈大河代表众人道:“大人,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爬也要爬出去!”
“好。”云逸转身,“石猛带路,全速撤离!”
队伍再次启程,沿着向上的石阶疾行。身后,那些土堆静静立在黑暗的洞窟外,成为这座罪恶之岛上无言的控诉。
而山顶宫殿中,星陨阁主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