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入口的爆炸声停了。
不是敌人放弃了,是他们炸通了。
烟尘还没散尽,就有人影往里冲——打头的几个黑袍人动作极快,脚尖一点就飘进来三四丈,手里握着弯刀,刀刃在火把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明显淬了毒。
萧辰没动。
他站在水晶棺原来的位置——现在只剩一地光点,棺和月璃的尸体都消散了。
手里握着噬魂匕,匕首还在微微颤动,诅咒的寒意顺着刀柄往他经脉里钻,像有无数小虫在啃咬。
但他顾不上这个。
因为周延进来了。
还是那副文官打扮,青布长衫,山羊胡,左手戴了个铁套子遮住断指。
脸上挂着笑,笑得假惺惺的,像来串门的老友。
“萧将军,别来无恙啊!”
周延拱拱手,“哦不对,现在该叫镇国公了。
国公爷好手段,连狼神都让您宰了,佩服,佩服。”
萧辰盯着他:“你也别来无恙。我以为你死了。”
“死?”
周延咧嘴,“哪那么容易。国公爷当年那一刀,砍的是我的替身。
真身嘛……早就不在京城了。”
他环视洞穴,目光落在萧辰手里的匕首上,眼睛一亮:“噬魂匕!好东西啊!月璃那贱人的魂魄,滋味不错吧?”
话音刚落,乌兰雪动了。
她没拔剑,只是抬手虚按。
“跪下。”
冰凰威压如实质般压下。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黑袍人膝盖一软,“噗通”跪倒,手里的弯刀“铛啷”掉在地上。
他们想挣扎,但肩膀上像压了座山,连头都抬不起来。
周延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冰凰传承……厉害。不过——”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跪着的三个黑袍人身体突然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符文。
符文亮起暗红的光,他们的眼睛变成纯黑色,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人炸了。
不是血肉横飞那种炸,是炸成三团黑雾。黑雾翻滚,里面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脸——是他们自己的魂魄,被某种邪术强行抽离,炼成了攻击手段。
黑雾如潮水般涌向乌兰雪。
乌兰雪皱眉,冰凰之力再放。寒气与黑雾对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雾在消散,但消散前,一缕缕黑气还是穿透了寒气屏障,钻向她眉心。
“小心!”金凤一把推开她,自己挡在前面。
黑气撞在金凤身上,却像水泼在油纸上,滑开了——她体内残留的月璃幻术之力起了作用,对同源的邪术有抗性。
但这一推,她也踉跄几步,脸色又白了。
周延鼓掌:“精彩!金凤掌柜果然名不虚传,被月璃残魂附体过,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可惜啊,你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还能撑多久?”
他身后,更多的黑袍人涌进来。密密麻麻,把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每个人眼神都空洞,但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萧辰这边,算上他自己、乌兰雪、金凤,还有外面那三十七个战士,总共四十人。战士们在洞口守着,但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能撑多久是个问题。
“不能硬拼。”金凤低声说,“周延敢亲自来,肯定有后手。咱们得突围。”
“往哪突?”乌兰雪问,“洞口被堵死了。”
萧辰看向洞穴深处——刚才月璃虚影消散时,他隐约看到后面有条通道,很隐蔽,被坍塌的石块半掩着。
“那边。”他指过去,“金凤,你带战士们先撤。乌兰雪,你和我断后。”
金凤想说什么,但看到萧辰的眼神,咬牙点头:“行!你们撑住,我找到出路就回来接应!”
她转身冲向洞口,对战士们喊:“撤!往洞穴深处撤!快!”
战士们边打边退,往那条通道移动。
周延冷笑:“想跑?”
他权杖一挥——没错,他也有根权杖,和幻月使那根很像,只是顶端的骷髅头小一号。权杖砸地,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缝隙里伸出骨手,抓向撤退的战士。
萧辰动了。
他脚踏地面,水火真气灌注双腿,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向周延。半空中,噬魂匕划出一道乌黑的弧线,直刺周延咽喉。
周延不躲,权杖横挡。
“铛——!!!”
匕首与权杖相撞,爆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两人同时后退三步,萧辰虎口发麻,周延权杖上的骷髅头裂开一道缝。
“好力气!”周延眼中闪过惊讶,“国公爷的功力,比三年前强了不止一筹啊!”
萧辰没吭声,再次进攻。
这次他换了打法。匕首不再直刺,而是划、削、挑,专攻关节和要害。每一击都带着水火真气,冰寒与炽热交替,让周延的护体真气难以适应。
周延渐渐落入下风。
但他不急。
因为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打赢。
他在拖时间。
萧辰也察觉到了。周延的招式守多攻少,明显在等什么。等援军?还是等……
他突然想起月璃消散前的话:“九幽的人……快到了……他们感应到……封印松动……”
不好!
周延是在等九幽的主力!
“快撤!”萧辰冲乌兰雪吼,“别管我了!带人走!”
乌兰雪一剑斩断几个骨手,回头看他:“你——”
“走!”萧辰眼睛红了,“这是命令!”
乌兰雪咬牙,冰凰之力全开,寒气如潮水般席卷,暂时冻住大部分骨手和黑袍人。她转身冲向通道,临走前深深看了萧辰一眼:“活着回来!”
萧辰点头。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周延意想不到的事。
他不再进攻,而是后退。
退到洞穴中央——刚才水晶棺的位置。
蹲下,双手按地。
水火真气疯狂注入地面。
坎位碎片在怀里发光,兑位碎片在怀里发光,艮位碎片也在发光——三块碎片同时共鸣!
“你想干什么?”
周延脸色变了。
萧辰咧嘴笑:“你不是喜欢玩地脉吗?老子陪你玩个大的。”
他双手猛然向上一抬——
“轰隆隆隆——!!!”
整个洞穴开始崩塌。
不是局部坍塌,是从地脉层面引发的连锁崩塌。
地面裂开,岩层翻卷,巨大的石块雨点般砸下。
周延带来的黑袍人惨叫着被掩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周延想逃,但脚下的地面突然软化,变成流沙。
他半个身子陷进去,拼命挣扎,权杖乱挥,却越陷越深。
“萧辰!你疯了?”
他嘶吼,“崩塌会波及整个区域!你们也跑不了!”
“跑得了。”
萧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因为我们有路。”
他看向通道方向——金凤已经带战士们撤进去了,乌兰雪在入口处等他。
萧辰最后看了一眼陷在流沙里的周延,转身就跑。
刚冲进通道,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
洞穴彻底塌了。
烟尘如龙卷风般从入口喷出,把通道里的人都呛得咳嗽。
但通道很坚固,居然没受影响——月璃当年选这里做封印之地,显然考虑过安全性。
一行人沿着通道狂奔。
通道是向上的,越走越陡。
跑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亮光——是出口!
冲出出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外面不是沙漠。
是一片绿洲。
面积不大,但草木葱茏,中央有个小湖,湖水清澈见底。
湖边有简陋的木屋,像是有人住过,但现在已经荒废。
更让人惊讶的是,绿洲边缘拴着几十匹马。
不是普通的马,是草原上的战马,膘肥体壮,马鞍和水囊都配好了,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这……”
一个战士傻眼,“谁留的?”
金凤走到一匹马前,从马鞍袋里摸出一封信。
信纸很新,墨迹还没干透。
她展开念:
“萧辰,见字如面。知你必来西域,特备马匹物资于此。
绿洲有暗道直通陇西,三日内可达。京城有变,速归。——墨凤留。”
墨凤?
她不是在草原吗?怎么跑到西域来了?还提前算到他们会来这里?
萧辰接过信,看了又看,确实是墨凤的笔迹。
这女人……到底布了多少后手?
“先不管这些。”
他收起信,“上马,回陇西!”
三十七人,加上萧辰、乌兰雪、金凤,正好四十人,四十匹马。
马是好马,跑起来像风。
绿洲果然有条隐蔽的小道,蜿蜒穿过戈壁,直指东方。
路上,金凤终于缓过劲来,问萧辰:“刚才在洞穴里,你用地脉崩塌那招……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咱们没跑出来呢?”
“不会。”
萧辰说,“月璃消散前,用最后的力量给我传了一幅地图——这条通道的位置,还有绿洲的方位。她早就算好了退路。”
乌兰雪皱眉:“可她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恨。”
萧辰说,“她被九幽害死,魂魄困在尸体里百年,受尽折磨。
现在有机会报复,当然不会错过。”
他顿了顿:“而且……她可能也在赌。赌我们能集齐九凤,打开归墟之门,完成她未竟之事。”
“未竟之事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萧辰摇头,“但肯定和九幽有关。月璃、幻月使、周延、李庸……这些人都提到归墟之门。
九幽想打开它,月璃想阻止。咱们现在,算是接过她的担子了。”
金凤苦笑:“这担子……有点沉啊!”
萧辰没说话。
他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陇西城轮廓,心里盘算着。
西域的事暂时了了,兑位碎片到手,还意外得了颗能净化水脉的宝珠。
但九幽的主力还没露面,周延可能也没死——那老狐狸保命手段多着呢!
更重要的是,京城。
女帝病危,朝局动荡,九幽在暗中搞鬼。
必须尽快回去。
他摸了摸怀里的三块碎片。
坎,兑,艮。
还差五块。
路还长。
但至少,方向明确了。
“加速!”
他扬鞭,“天黑前进城!”
四十骑如离弦之箭,冲向陇西。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刺向东方利剑。
而剑锋所指——
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