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刚嚼完最后一口泡面，调料渣还卡在牙缝里。他手里的螺丝刀还没收回去，头顶那道裂缝还在泛蓝光。他正要抬脚往前冲，忽然胸口一紧，像是有人从里面拽了根线。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不在广场了。
脚下踩着的是碎纸片拼成的路，仔细一看全是泡面包装袋。远处飘着数据残骸，像被撕烂的账本在空中浮着。正中央悬着一根断掉的塑料叉子，通体裂开，闪着红光。
“能量耗尽。”一个机械声音响起来，“启动传承协议。”
江无涯低头看了看自己。工作证还在胸前，但腰间的塑料袋空了一半。他记得刚才明明还有一包老坛酸菜味的。
“这系统又要玩哪出？”他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饭桶猛地从侧边冲出来。它用獠牙撬开后背脂肪层，哗啦一声倒出一堆东西。泡面箱、铁钉、生锈的水龙头、三颗土豆、半卷胶带、还有不知道哪年捡的旧电池。
物资堆成小山，压得地面数据流都塌了一块。
“你这是干啥？”江无涯伸手去拦。
饭桶没理他，鼻子拱了拱那堆破烂，又用力甩头把最后一点存货倒干净。它的肚子瘪了下去，走路有点晃。
“囤够了就能续命呗。”江无涯明白过来，“你当这是超市打折？买一送一？”
饭桶哼了一声，尾巴扫了扫地，然后走到他身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动作和以前讨食一模一样。
江无涯摸了摸它的耳朵，没说话。
这时，铁皮猪慢悠悠走过来。它站在系统核心旁边，盯着那根发光的叉子看了几秒。背部推进器嗡嗡响起来，接着咔的一声弹开外壳。
“你要拆自己？”
铁皮猪没回答，毕竟它本来就不会说话。但它回头看了江无涯一眼，眼神不像野兽，倒像个人。
推进器卸下来的时候冒了点火花。它用嘴叼着接口端，硬塞进叉子底部的槽里。接上的瞬间，红光变成蓝白色，周围漂浮的数据碎片开始旋转。
一道全息投影展开。
第一个人头像是江无涯，穿社区制服，戴工作证。
第二个是林小闪，裹着绝缘服，头发炸着电光。
第三个……轮廓是周慕白，脸却模糊不清，像是信号不良。
名单下面有七道划痕，横着划过三人名字，深得像是谁拿刀刮出来的。
“周慕白也能当继承人？”江无涯冷笑，“他连泡面都不会煮。”
警报声又响了：“请选择传承者。十秒倒计时。未选择则执行默认方案。”
江无涯没动。
他弯腰捡起一块砖。那是铁皮猪之前排泄物凝成的金属砖，表面还带着点油渍。他摩挲了一下，轻轻放在叉子底座旁边。
“你们俩真是疯了。”他说，“一个倒空仓库，一个拆零件。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这么干了？”
饭桶站着没动，只是鼻子抽了抽，好像在闻他身上有没有新的泡面味。
铁皮猪也站着，没了推进器，体型看起来小了一圈。
“默认方案是啥？”江无涯问系统。
“将随机抽取符合条件个体进行强制传承。”
“符合条件？”他抬头看投影，“就这三个？”
“原定七人。”系统说，“数据损毁，仅存三人可识别。”
七人？
江无涯心里一沉。他想起之前打过的那些灵契兽，每一个都是靠他亲手收集物资才解锁的。泡面猴、卫生纸鹤、铁皮猪二号……哪一个不是拼死帮他？
现在说只剩三个候选人，那另外四个呢？
他看向那七道划痕。那么整齐，像是被人刻意留下来提醒什么的。
“饭桶。”他低声说，“你是不是知道点啥？”
饭桶眨了眨眼，然后抬起前蹄，在地上画了个符号。歪歪扭扭的，像个叉子加个圈。
江无涯认出来了。那是最早一批泡面盒底部印的防伪标志，后来停产就没再用了。
“你是说……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饭桶没再画，只是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撞倒。
铁皮猪突然发出一阵低吼。它盯着系统核心，眼睛泛起蓝光。嘴里吐出几个字，声音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放出来的：
“别选人。”
江无涯愣住：“你说啥？”
“传给……容器。”
“容器？”他反应过来，“你是说……不传给人，传给东西？”
铁皮猪点点头，然后用嘴把推进器往叉子深处推了推。
系统蓝光闪了几下，投影抖动。候选名单开始闪烁，周慕白的名字忽明忽暗。七道划痕的位置，隐约浮现出更多文字，但只出现一秒就消失了。
“五秒倒计时。”系统说。
江无涯站在原地，看着饭桶空荡荡的背囊，看着铁皮猪拆掉一半的身体，看着地上那块沾油的砖。
他没选任何人。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泡面盒。不是新的，是那个烧了一半的旧盒子，边缘焦黑，上面写着“爸”字的地方已经模糊。
他把盒子放在砖块上，正好盖住那七道划痕。
“我不传人。”他说，“也不传敌人。”
“我要传给干活的。”
话音落下，系统突然安静。
红光熄灭，蓝白光稳定下来。叉子震动了一下，冒出一串代码流，全都涌向那个泡面盒。
盒子开始发光。
饭桶往前走了一步，把鼻子贴在盒子边缘。
铁皮猪也靠过来，金属头颅抵住另一侧。
江无涯伸出手，按在盒子顶部。
“这次。”他说，“我说了算。”
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非标准容器。”
“是否确认绑定？”
确认按钮亮起。
江无涯的手指悬在上面。
饭桶的尾巴动了动。
铁皮猪的推进器冒出最后一丝火花。
江无涯按下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