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守界司的档案塔第七层已亮起灯。林默言坐在堆满卷宗的木桌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泛黄的账册——封面上用朱砂写着“柳氏灵材往来录·庚子年”。这是她昨夜从奶奶遗物中翻出的旧物，本以为只是寻常家族记账，却在翻到第三百五十一叶时，发现夹在纸页间的青铜残片。
编号“351”。
残片比指甲略大，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正面刻着一串奇特符号：左边是人族常用的算筹标记，右边却是魔族祭司用于占卜的星轨图。中间一道细线将二者隔开，又似桥梁般将其连接。林默言心头一动——这不正是两界灵力兑换争议的核心症结？
近月来，因边境冲突频发，灵力资源流通受阻。人族依赖灵石提纯后的稳定输出，魔族则倚仗咒术共鸣产生的波动增益。双方在“灵力价值”认定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守界司多次调解无果，连最擅长斡旋的墨尘也坦言：“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两种逻辑根本不在同一维度。”
可眼前这枚残片，分明试图搭建那座桥。
林默言将残片置于灯下，用灵识细细探查。忽然，一丝微弱却熟悉的灵力波动自残片深处传来——是奶奶的印记！她屏住呼吸，以指尖蘸取一点朱砂，轻轻点在残片中央。刹那间，残片嗡鸣，投影出一行娟秀小字：
“灵非物，不可量；然若必量之，则当以心为尺，以需为衡。”
字迹消散后，残片背面浮现出一组复杂的演算式。左边是复利公式，右边嵌套着三重咒语回环结构，中间竟还穿插着一段早已失传的“共生律”片段——那是柳玄舟早年与奶奶共同研究的理论，主张灵力流动应如呼吸，有进有出，方能生生不息。
“原来如此……”林默言喃喃，“他们不是要统一标准，而是要建立转换机制。”
她立刻召来守界司的两位主簿：人族的苏砚，精于算学，曾以一人之力重构灵石定价模型；魔族的赤翎，出身咒术世家，能以骨笛推演灵潮涨落。两人素来互不服气，见面便冷言相对。
“林使，你真觉得这破铜片能解决我们吵了三个月的问题？”苏砚皱眉，手指敲着桌面，“灵力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不能靠‘差不多’就成交。”
赤翎冷笑：“你们人族总想用数字框住一切。可灵力是活的，它会哭会笑，会因情绪而涨落。你的代码，算得出人心吗？”
林默言不恼，只将残片放在两人之间。“这不是我的想法，是我奶奶和柳玄舟三十年前留下的尝试。你们不妨先看看这个公式。”
苏砚半信半疑地接过，起初不屑，但越看眼神越亮。“这……这竟把咒术的‘共鸣衰减率’转化成了可微分的函数？而且用‘需求权重’替代了传统利率？”
赤翎也凑近，指尖划过咒文部分，忽然瞳孔一缩：“这是‘心契回响’的变体！他们居然把情感变量量化进了咒术推演……这怎么可能？”
“可能，因为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赚多少’，而是‘帮多少’。”林默言轻声道，“我奶奶常说，交易若只看利，迟早崩盘；若看人，才能长久。”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苏砚深吸一口气：“给我三天，我用新算法跑一遍历史数据。”
赤翎点头：“我同步用咒术沙盘模拟灵潮反馈。”
接下来的七十二个时辰，守界司灯火通明。苏砚的代码机昼夜运转，屏幕上滚动着千万行数据；赤翎则在密室中燃起九盏魂灯，以骨灰为墨、兽皮为纸，反复推演灵力流向。起初结果南辕北辙，人族模型显示盈余，魔族沙盘却显亏损。但每当分歧最大时，两人便会回到那枚残片前，重新审视那个融合公式。
第三天深夜，苏砚突然冲进赤翎的密室，手中举着一张打印纸：“第351次迭代！我们的曲线在这一点交汇了！”
赤翎接过一看，魂灯齐齐一颤——沙盘上的灵潮纹路，竟与打印纸上的函数图像完全重合。交汇点标注着一个数字：351。
“巧合？”赤翎喃喃。
“不是巧合。”林默言站在门口，手中捧着那本旧账册，“我刚查完奶奶的记录。庚子年三月五日，她用同样的方法，调和了人魔两族在‘废灵渣回收价’上的争端。当时她说：‘别争谁多谁少，先看谁更需要。’于是她设了一个‘浮动基线’，以孤儿院、伤兵营的需求为锚点，再反推价格。”
苏砚怔住：“所以……灵力的价值，不该由市场决定，而该由最脆弱者的需求决定？”
“正是。”林默言微笑，“利字当头，不如互助暖心——这是残片背面的批注，也是奶奶一生的信条。”
三人相视，终于释然。
次日，守界司召开紧急会议。林默言将新算法命名为“共生计息模型”，提议设立“灵力互助基金”——不以盈利为目的，而是以两界弱势群体的实际需求为基准，动态调整灵力调配比例。人族提供稳定灵源，魔族贡献咒术增幅，收益全部用于跨境救助。
起初仍有质疑，但当苏砚与赤翎联合演示第351次迭代结果时，全场寂静。数据显示，若采用此模型，三年内可使边境孤儿院灵力供应提升47%，而两族核心产区的损耗反而降低12%。
“这不只是公平，”一位老守界人感慨，“这是智慧。”
基金筹备迅速推进。成立当日，第一笔互助款划出——五百单位高纯度灵力，定向支援魔域北境的“萤火孤儿院”。系统自动生成的交易编号，赫然是“351”。
仪式结束后，林默言独自来到档案塔顶。夕阳西下，两界边界线上，灵力光流如河，静静流淌。她握紧手中的青铜残片，轻声说：“奶奶，玄舟前辈，你们看见了吗？那座桥，正在长出新的枝桠。”
风过处，残片微微发热，仿佛回应她的低语。而在遥远的交易所大厅，一块新铸的铭牌悄然挂上——上面没有繁复条款，只有一行小字：
“灵力所至，皆为家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