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玄霄在荒谷中对着模糊水镜,折腾了许久他那身由阴气模拟的“行头”。无论他如何调整阴气的纯度、尝试不同的“织法”,那身衣服始终摆脱不了灰败的底色和缭绕的鬼气,最成功的一次,也仅仅像是件刚从古墓里扒出来、没来得及清洗的旧袍,与谢遇安那清辉流转、不染尘埃的月白长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暴躁地散去了阴气,放弃了在外形上追赶的徒劳尝试。但《万界情殇录》的荼毒和那份扭曲的执念并未消散,反而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言行举止。
他回想谢遇安与林妙妙相处时的点滴。谢遇安似乎总是语气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从容。尤其是他看向林妙妙时,那眼神……该死!那眼神该怎么形容?温柔?专注?还带着点让人讨厌的纵容?
鬼修玄霄努力回忆着,试图在自己那两团跳跃的鬼火中,模拟出类似的神采。他对着水镜,努力让鬼火“柔和”下来,甚至试图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然而,阴森森的鬼火无论如何变化,都只能透出冰冷与死寂,那强行弯起的弧度,非但没有丝毫温柔,反而更像是一种狞笑,足以让胆小者夜半惊魂。
“妙妙……”他对着水镜,用那沙哑漏风的鬼嗓,努力挤出记忆中谢遇安呼唤林妙妙名字时的语调。可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幽冥地府的回响,别说温柔了,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他不信邪,又开始模仿谢遇安那些看似随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林妙妙的动作。谢遇安是伸手轻揽,或拂去她发间落花,或为她挡去尘埃。鬼修玄霄也试着抬起他那由阴气凝聚、半透明的手,想要做出一个“保护”或“亲近”的姿态。
可他的手穿过空气,带起的是刺骨的阴风,别说落花了,连附近的几株顽强生长的阴属性杂草,都在触碰到他手指的瞬间迅速枯萎凋零。
他还试着模仿谢遇安煮茶、抚琴时的那种闲适与优雅。结果阴气凝聚的“茶壶”差点把收集来的阴露冻成冰坨,“琴声”更是如同万鬼挠墙,他自己听了都嫌刺耳,吓得山谷里其他弱小的游魂四散奔逃。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惨烈的失败。
水镜中那个青面獠牙、努力做着温柔表情、摆着优雅姿态的鬼影,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瞧怎么滑稽。简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的终极写照。
“砰!”
鬼修玄霄终于彻底崩溃,一拳砸碎了那面阴气水镜,发出无声的咆哮。山谷中阴风怒号,卷起漫天沙石。
为什么?!为什么他连模仿都做不到?!
谢遇安的一切,仿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然而然地流露。而他,无论怎么学,都只像个蹩脚的戏子,上演着一出出令人作呕的闹剧!
巨大的挫败感和屈辱如同毒焰,灼烧着他本就残破的魂体。他死死攥紧拳头(阴气剧烈波动),那两团鬼火疯狂跳动,显示出他极不稳定的情绪。
《万界情殇录》……全是骗人的!什么狗屁以柔克刚!什么狗屁风度仪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都是虚妄!
他再也不要去学谢遇安了!
他要走自己的路!一条属于鬼修玄霄的、充满毁灭与复仇的道路!
等他修为恢复,不,要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他要以这鬼修之身,携无边鬼蜮之力,堂堂正正地杀回清岚宗!他要让林妙妙亲眼看着谢遇安在她面前魂飞魄散!他要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颤抖!
到那时,他倒要看看,谢遇安那所谓的风度,还能不能保持得住!
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滋长,彻底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吞噬、修炼之中,山谷中的阴气与戾气以更快的速度向他汇聚,他的鬼体在仇恨的滋养下,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凝实、壮大……
只是,那试图模仿而留下的痕迹,如同烙印般,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矛盾而扭曲,时而阴森恐怖,时而又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矫揉造作的僵硬感,显得愈发……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