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怀月的手,猛地用力,捏得章邯的手腕“咯咯”作响。
“陛下他……他中了毒。”章邯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中毒?”白怀月愣住了,“怎么可能?谁敢给他下毒?”
嬴政,那个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在他的身边,守卫森严,高手如云。谁有那个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毒?
“不是别人下的毒。”章邯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是……是陛下他自己,常年服用那些方士炼制的‘长生丹’,丹毒入体,已经……病入膏肓了。”
长生丹!
白怀月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来了。
史书上记载,秦始皇晚年,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的确是痴迷于丹药之术,最后,也是因为丹药中毒,暴毙于东巡途中。
难道,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改变吗?
“太医怎么说?还有没有救?”他急切地问道。
虽然,他对这个便宜老爹,没什么感情。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担忧。
“没用了。”章邯绝望地说道,“太医们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丹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就算是扁鹊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陛下他……最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一年!
白怀月的心,彻底凉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嬴政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手上。
他为什么不惜得罪满朝文武,也要为自己,扫清所有的障碍。
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他要在自己死之前,把一个稳固的,没有任何威胁的帝国,交到自己手上!
他不是在拔苗助-长,他是在……托孤!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白怀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除了我,就只有李斯,和……赵高了。”章邯说道。
李斯!赵高!
白怀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是心机深沉的丞相。
一个,是野心勃勃的宦官。
这两个人,都知道了嬴政的死期。
那历史上,那场沙丘之变……
矫诏,赐死扶苏,立胡亥为帝。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白怀月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扶苏,知道这件事吗?”他追问道。
“长公子他……不知道。”章邯摇了摇头,“陛下不让任何人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陛下说,长公子他……性情仁厚,宅心仁慈,是个守成之君。但,他不是一个能开疆拓土,镇压宵小的雄主。”
“陛下怕他,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镇不住那些六国余孽,更镇不住……那些心怀鬼胎的兄弟。”
“所以,他选择了你。”
章邯看着白怀月,眼神复杂。
“他觉得,只有你,你的心够狠,你的手腕够硬,你的剑够快。只有你,才能继承他的霸业,将这个庞大的帝国,继续推行下去。”
“所以,他为你铺好了所有的路。他把军权给你,把天网给你,他甚至,不惜为你,背上一个‘暴君’的骂名。”
“他只是希望,在他走后,你能……替他,守好这份家业。”
听完章邯的话,白怀月沉默了。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感动?
有一点。
一个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自己的儿子,倾尽所有。
这的确,很让人感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守好这份家业?
说得轻巧。
这可是一个庞大的,内部矛盾重重,外部强敌环伺的帝国!
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嬴政,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能担得起这个担子?
就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
就因为,自己比扶苏,更心狠手辣?
这太可笑了。
“我不想当皇帝。”白怀月看着章邯,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章邯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位子啊!
他竟然说,他不想当?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当皇帝。”白怀月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异常坚定,“我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他想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我偏不接。”
“你……你疯了!”章邯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陛下已经为你,扫清了所有的障碍。胡亥被废,蒙恬下狱,朝堂之上,除了扶苏,已经没有人,能跟你争了!”
“你现在说不当?你让陛下怎么办?你让大秦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白怀-月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求过他,让他为我做这些。”
“是你把他当成父亲,不是我。”
“在我心里,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叫白起。”
章邯被他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白怀月那张冷酷的脸,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自己这个兄长。
他太冷了。
冷得,不近人情。
“你……你好自为之吧。”
章邯失魂落魄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凉亭里,只剩下白怀月一个人。
他看着桌上的酒菜,突然感觉,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站起身,走出了凉亭。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抬头,看了一眼咸阳宫的方向。
那个方向,灯火通明。
他知道,那个被称为“千古一帝”的男人,此刻,或许正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龙椅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为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规划着未来。
白怀-月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他说不清楚的情绪。
很复杂。
有烦躁,有抗拒,也有一丝……不忍。
“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这辈子,是别想过什么安生日子了。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是冉闵。
“哥!不好了!出事了!”冉闵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愤怒。
“怎么了?”白怀月皱了皱眉。
“是惊鲵!”冉闵说道,“她……她带着刺杀部的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