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将军府的后花园,凉亭里。
白怀月摆下了一桌酒菜,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他在等章邯。
他知道,章邯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凉亭外。
正是章邯。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一个人来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章邯的声音,还是那么冷,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就不能找你喝杯酒吗?”白怀月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我等了你很久了。”
章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在白怀月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没有动桌子上的酒菜,只是看着白怀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他说道。
“是吗?”白怀月给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我们,真的是‘没什么好谈的’吗?”
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
章邯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沉声问道。
“我想知道,我是谁。”白怀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章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白怀月会问得这么直接。
“你……你是右将军,白怀月。”他避开了白怀月的目光。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白怀月的声音,变得有些咄咄逼逼人,“章邯,你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怀月哥’地叫着。你忘了?”
章邯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你……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想起了一些。”白怀月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只是在诈他。
从章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复杂的眼神,他就猜到,他们以前,一定认识。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咸阳宫里,玩捉迷藏。”
“我记得,你很笨,每次都躲在假山后面,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
“我还记得,有一次,你为了给我摘树上的果子,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白怀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章邯的反应。
他每说一句,章邯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他说完,章邯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你……你都想起来了……”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白怀月心里了然。
看来,自己猜对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谁了吧?”他追问道。
“我……我不能说。”章邯痛苦地摇着头,“陛下有令,谁也不能……说出你的身世。”
“为什么?”
“我不知道!”章邯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只知道,当年,你突然就失踪了。所有人都说你死了。陛下他……他一夜白头。”
“后来,陛下找到了你,但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陛下说,这样也好。让你在边疆,平平安安地长大,也挺好。”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章邯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怀月。
“你知不知道,你一回来,整个咸阳城,都乱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你死!”
“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了保你,废了胡亥,杀了赵高,现在,又扳倒了蒙恬!他把所有挡在你前面的人,都给清除了!”
“他这是在……害你啊!”
章-邯嘶吼着,将心中的压抑和担忧,都发泄了出来。
白怀月静静地听着。
虽然章邯说得颠三倒四,但他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自己,果然是皇子。
当年,因为某种原因,失踪了。
嬴政以为自己死了。
后来,又找到了自己,但自己失忆了。
于是,嬴政就把自己,托付给了白起,让自己在边疆长大。
现在,自己回来了。
嬴政,就开始为自己,铺路了。
只是,他铺路的手段,太过激烈,太过霸道。
这不像是铺路,更像是在……拔苗助长。
他在急什么?
白怀月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沉声问道。
章邯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避开了白怀月的目光,端起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白怀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章邯想要挣脱,却发现,白怀月的手,像一把铁钳,让他动弹不得。
“说!”
“我……我不能说!”章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再说一遍?”白怀月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章邯。
章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惊恐地看着白怀月。
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兄长,而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陛下他……”
章邯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陛下他的身体……快不行了。”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这个,足以让整个大秦,都为之震动的秘密。
“你说什么?!”
白怀月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