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兰堤司立,万川归心
大雪纷飞的腊月,藏锋谷迎来了朝廷钦差。
八抬暖轿碾过新修的石板路,轿帘掀开时,户部尚书亲自扶下一位身着二品仙鹤补服的老者。他鬓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正是刚上任的工部尚书——当年那位在双脉堂惊叹韧兰的农官。
“陈司长,”尚书大人将御赐的鎏金印匣郑重交到陈默手中,“这‘兰堤司’的铜印,可比当年的巡按大印重得多啊。”
陈默双手接过,铜印底部“兰堤永固”四个篆字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藏锋谷的男女老少齐聚双脉堂前,看着新挂的“兰堤司”匾额被红绸覆着,呼吸都带着期待的暖意。
“请慕姑娘揭牌。”尚书大人忽然转身,朝慕白做了个请势。
慕白微微一愣,却见陈默笑着退后半步。她上前两步,指尖触到红绸的瞬间,往事如潮——当年那个在废兰园挖地的孤女,如今竟要亲手揭开守护万里山河的印记。
红绸飘落的刹那,“兰堤司”三个镏金大字在雪地里投下厚重的影子。小石头突然指着匾额惊呼:“慕姐姐,字在发光!”
众人望去,只见新雪反射的阳光正透过匾额上的兰草纹镂空,在地上投射出无数细小的光斑,宛如繁星落地。尚书大人抚掌大笑:“此乃天兆,预示我朝河清海晏!”
当晚的庆功宴设在双脉堂,暖炉烧得火旺,铜壶里的兰草茶咕嘟作响。尚书大人展开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笔标满了黄河沿岸的兰堤试点:“朝廷已拨银三百万两,在河南、山东、直隶三省设立二十七个兰堤所。”他指着地图最西端,“西域都护府也上表,愿以楼兰故地万亩荒漠换兰草种子。”
陈默蘸着茶水在桌上画起根系分布图:“兰堤需深浅根搭配,胡杨主根扎入地下三丈,韧兰须根编织表层……”他忽然抬头,“只是这法子虽好,却苦了当地百姓,得有人手把手教。”
“我去!”虎头第一个跳起来,“我要去楼兰种兰草!”
守安放下碗筷,眼神坚定:“我陪虎头去,顺便给西域的‘沙中莲’授粉。”
尚书大人欣慰地点头:“朝廷已在国子监开设兰学馆,首批三百学子开春就来藏锋谷受训。”他看向慕白,“慕姑娘可愿担任教习?”
慕白尚未答话,秦先生却抢先开口:“她另有重任。”他从案头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书册,“这是《兰堤十策》,从选种到养护,从脉气导引到水土改良,全是慕白和孩子们在黄河边琢磨出来的。”
尚书大人接过翻了两页,惊得站了起来:“此策若成,何止安澜,简直是再造山河!”
庆功宴散后,慕白独自登上兰草坡。月光下的韧兰裹着薄雪,像无数柄玉剑直指苍穹。她轻轻抚摸着一株“金镶玉”,花瓣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
“慕姐姐,”小石头抱着个陶罐走来,“秦爷爷让我给新种的‘黄河兰’喂灵脉泉水。”
慕白接过陶罐,忽然发现罐底刻着一行小字:“以血沃之,以脉养之,万川归心。”
除夕夜,藏锋谷的灯笼亮如星河。双脉堂的书架新增了《兰堤司志》《西域种兰录》等典籍,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墨兰的日记,旁边是西域送来的流沙金箔,与月光相映成趣。
陈默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黄河方向闪烁的灯火,忽然轻笑:“你说,百年后会有人记得咱们吗?”
慕白将新采的韧兰插进青花瓷瓶,花香与墨香在暖炉旁交融:“就像我们记得沈大人和墨兰夫人一样。”她指着窗外,“他们在史书里,我们在兰草里。”
子时的爆竹声炸响时,西域快马送来急报:楼兰故地的韧兰在雪下抽芽,根系竟穿透千年楼兰古城的夯土墙。守安附来的信里写道:“此处百姓皆称兰草为‘活史书’,说它们的根须正在重写西域的故事。”
陈默在《兰堤司志》的开篇写下:“兰草生于天地,长于民心,其根须所及之处,皆为华夏安澜之地。”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双脉堂的屋檐下,冰棱开始融化,水珠滴落的声音清脆如磬,仿佛在叩响新纪元的门环。
藏锋谷的兰草,终将成为大地的骨骼,在岁月长河中撑起万里晴空。而那些将生命融入草木的人,亦会在时光里,长成永不凋零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