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药香熏醒的。
那味道裹着一丝铁锈气,像浸了血的干花,在鼻尖绕得人发闷。
我想抬手揉眉心,却发现浑身虚得像泡在温水里——逆九阳自刺那一刀的后劲,到底还是上来了。
醒了?
耳侧传来金属碰撞声。
我缓缓睁眼,首先撞进视野的是半空中浮动的星图。
那些银线织成的脉络里,归心火印的残片正被浸在一团熔金色的光浆里,旁边躺着丝路玉符,裂成两半的纹路严丝合缝地贴着火印缺口,像两瓣正在愈合的伤口。
赵敏跪在星图前,玄色裙角沾着血渍,发簪歪在耳后,倒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狼狈。
她指尖捏着个西域香囊,我盯着那绣着曼陀罗的缎面看了两秒,突然想起静迦说过的话——那里面混着我的血痂。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没回头,却像能感知我的视线,这是你自找的。她将玉符按向火印,熔金突然翻涌成漩涡,若不是你非要炸了轮回,我何须用你的痛当钥匙?
我喉咙发哑,你是说我替周芷若挨的那刀?
她动作顿住,星图里的光浆溅起几点金沫。
我这才注意到她眼尾泛红,像刚哭过又硬憋着。那刀若不挨,初代虚影会抽干她的意识。她声音发闷,你以为我想看着你血溅祭坛?
所以你趁我昏迷,用我的火印炼新系统。
静迦的残念突然在识海震颤,像片被风吹动的薄纱:张无忌,她在给新系统铸钥匙。
那玉符的裂纹,是你袖中粗陶碗的镜像——你穿越时带的物件,早被她标记成了锚点。
我瞳孔微缩。
粗陶碗是我当外卖员时用的,穿越时碎在光明顶地脉里。
原来赵敏连这都算到了——她要的不是继承,是用我的当基石,砌一座她自己的秩序牢笼。
周姑娘到了。
韦一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我抬头,正看见周芷若从梁柱后掠来,新换的针匣泛着幽蓝,比暴雨梨花针更冷三分。
她发间的峨眉金步摇晃得厉害,右肩微沉——旧伤未愈,所以这一击必定虚晃左肩。
我以逆命之痕重炼针流。她人未到,银针已破空,丝路律令三日。
三寸。赵敏突然开口,指尖在星图上划出银线,你怕伤他火印,所以只刺三寸。她侧过身,银针擦着她手腕飞过,扎进星图边缘的铜柱,周姑娘,你未来七招的轨迹,我三天前就画在星图里了。
周芷若顿在五步外,针匣在掌心攥得发白。
她额角渗着冷汗,却仍咬着牙笑:那你可知,我为何选今天动手?她指尖掠过发间金步摇,张教主昏迷时,我用步摇刻了他的血契在针尾——
够了。我突然出声。
周芷若猛地转头看我,眼底有慌色。
我冲她摇摇头,又看向赵敏:周姑娘,退下。
张无忌!她急得要冲过来,却被韦一笑拦住。
青翼蝠王的手搭在她肩头上,低声道:教主有计。
周芷若咬着唇退到角落,针匣的蓝光暗了几分。
我闭了闭眼,信息感知顺着逆九阳真气漫开——赵敏心口有道极细的银痕,像条小蛇缠着她的心脉。
那是回溯烙印,她为了掌控未来,亲手刻下的自我预言锁。
你在星图里埋了因果锚点。我开口,每份归心传功录的发放,都在给丝路武院攒权限。
等系统崩塌,你就是唯一合法继承者。
赵敏终于转身看我,星图的光映得她眼底发亮:你知道就好。她举起玉符,等新系统成了,我能让十万练武人有饭吃,让马匪不敢过玉门关,让——
让你成为新的系统之主。我打断她,所以你才刻回溯烙印,把自己锁在必然成功的预言里。
她脸色一白,玉符在掌心微微发抖:那又如何?
你给的自由,能让饿肚子的百姓不抢残谱?
你信的人心,能挡得住三年饥荒?
我没接话,指尖悄悄按在胸口。
那里还留着自刺的伤口,逆九阳真气正顺着伤口往火印残片里钻。
韦一笑刚才贴近我耳畔时,已经把初代教主的残识碎片塞进了我掌心——系统意识再强,也断不了同一源头的残识。
赵姑娘,你太想赢了。我突然起身,逆九阳真气在丹田炸开,所以忘了初代教主也是系统的一部分。
火印残片在星图里剧烈震颤,熔金光浆突然倒卷!
初代虚影的碎片从光浆里钻出来,像无数把金刀扎进星图银线。
赵敏尖叫着后退,玉符地裂成两半:不可能!
你明明焚毁了他的意识!
我焚毁的是他的轮回。我捏着残识碎片走向她,可系统意识哪有那么容易死?
星图地炸裂,银线断成千万点流萤。
赵敏踉跄着撞在铜柱上,鬓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
她望着满地碎光,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我要的从来不是垄断,是让江湖有规矩!
那我们换个规矩。我拾起火印残片,按回心口。
伤口渗出的血渗进残纹,烫得我眼眶发酸,不用系统,不用律令,只用人心——你敢不敢赌?
她望着我,突然伸手抓住我沾血的衣袖:如果我能用商贸养活十万练武人,你还会说我错吗?
我正想答,胸口突然一震。
暖金核心从识海浮起,上面新浮现的字迹刺得我眯眼——血契未断,轮回……将在继承者身上重启。
赵敏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我侧耳,那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混着面摊揉面的声。
我指向窗外。
她顺着看过去——山脚下的面摊前,老掌柜正用刀背在灶台石上刻字。
那是揉面掌的口诀,他手背上的火印残纹,正随着刻痕一点一点亮起来。
赵敏的手慢慢松开。
她望着那点光,又望着我胸口的火印,忽然轻声说:你赢了这一局。她弯腰拾起半块玉符,但下一局,我不会再留破绽。
我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听着韦一笑和周芷若走近的脚步声,只觉识海里的暖金核心越来越烫。
那行新浮现的字像根细针,扎得我太阳穴发涨——轮回重启,到底是谁的轮回?
窗外的风卷着面摊的香气吹进来,混着赵敏留下的药香,在空气里搅成一团。
我摸了摸胸口的火印,忽然听见成昆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他真的走出了预言。
可现在,新的预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