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喊杀声像滚油泼进了水锅。
我握紧腰间圣火令,金属纹路硌得掌心血肉发烫——这是昨晚周芷若替我系绑腿时,特意把圣火令往腰侧推了推,说打架时顺手。
此刻她的温度还残留在布绳上,混着海风里的血腥气往鼻腔里钻。
五行旗左右包抄!我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可锐金旗的玄铁重剑已经抡起来了,火星子溅得老高;厚土旗的弟子猫着腰往敌群里钻,专挑马腿砍——他们当然听得见,这些跟着我从光明顶打到泉州港的老兄弟,连我咳嗽一声都知道是要使揽雀尾如封似闭。
第一拨冲上来的是波斯拜火教的黑衣侍者,脸上画着扭曲的火焰图腾。
我迎头撞上最前面那个,掌心按在他胸口时,九阳真气顺着指尖窜出去,像烧开的铁水。
那家伙瞪圆了眼睛,胸口的火焰图腾一声焦黑,整个人被我震得向后飞出三丈,撞翻了身后七八个同伴。
好小子!有人在喊,是巨鲸帮的王舵主。
他的九环刀正架在两个侍者脖子上,刀环震得嗡嗡响,教主这掌力比上个月又沉了三分!
我没接话。
九阳神功在经脉里转得发烫——自从能每日加速修炼一小时后,这内息的火候就跟发面似的,一天一个样。
此刻丹田处的热流顺着任督二脉往上窜,连眼眶都烧得发疼。
我扫了眼战场,突然瞥见左前方三个侍者正往锐金旗的火药车摸——宋远桥的火药是要留着炸波斯战船的,可不能让这些狗东西毁了。
脚尖点地跃过去时,腰侧的青铜钟撞在圣火令上,发出清响。
那三个侍者听见动静抬头,最左边那个已经摸出了淬毒的短刃。
我反手就是一掌,风刃刮得他们脸上生疼。
右边的侍者慌了神,短刃刺空,扎进了中间同伴的大腿。
惨叫声里,我抓住最后一个的手腕,往怀里一带,膝盖重重顶在他后心——九阳真气顺着接触点窜进去,他的骨头发出细碎的爆裂声,瘫软着滑落在地。
张教主!
这声喊带着尖锐的颤音,是峨眉的小师妹。
我转头望去,就见后崖方向的雾林里,一道白影如穿花蝴蝶般跃起。
周芷若的素色剑穗在晨雾里划出银线,她手中的倚天剑正挑飞一支透骨钉——那钉子原本是要射向布诛邪阵的弟子的。
看好阵眼!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可我分明看见她眼尾的红。
昨夜她替我系绑腿时,我摸到她手腕上的寒毒淤痕,比前两日更青了。
《峨眉禁录》里说七十二绝技总纲需以寒毒为引,可她现在大乘初期的修为,真的扛得住?
周姑娘当心!我喊了一嗓子,可她已经旋身刺出第二剑。
剑招是白虹贯日,剑尖挑开左侧侍者的弯刀,反手用剑脊砸在右侧敌人的太阳穴上。
那侍者哼都没哼就倒了,额角肿起老大一块——她这是留着力气呢,毕竟等下要和我合战波斯教主。
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抹金光。
我猛地转头,就见二十步外,一个金发老者正踩着侍者的肩膀往高处跃。
他手里的黄金权杖上缠着活蛇,蛇信子吐着信子,鳞片在晨雾里泛着幽光。
太师傅!我吼了一嗓子。
山顶传来清越的剑鸣。
张三丰不知何时已站在崖边的老松树下,白衫被风掀起一角,手里的真武剑却稳如泰山。
他抬眼望过来,目光扫过那金发老者时,瞳孔微微一缩——那是看见强敌的征兆。
嗤——
剑气破空的声音比惊雷还响。
我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再睁眼时,金发老者的黄金权杖已断成两截。
他惊惶地仰头,正看见一道青色剑气如匹练般劈下。
老者尖叫着翻滚躲避,可剑气擦过他左肩,布料和皮肉同时绽开,血珠溅在晨雾里,像撒了一把红珊瑚。
退下。张三丰的声音像古钟轰鸣,震得我耳鼓发疼。
他抬手一招,断成两截的黄金权杖地飞进他掌心。
我这才发现权杖断裂处泛着幽蓝——果然淬了毒。
战场突然静了一瞬。
侍者们望着断成两截的权杖,又望着山顶那道白影,竟有几个跪下来开始念诵经文。
我趁机抹了把脸上的血沫,这才发现左手背被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刚才和那三个侍者缠斗时没注意。
教主!杨不悔从斜刺里冲过来,手里的柳叶刀还滴着血,五行旗已经稳住前阵,可是...后崖的雾林里又有动静!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晨雾不知何时浓了,后崖那片林子像被泼了墨,树影摇晃得极不自然。
周芷若的身影还在雾林边缘穿梭,她的剑招越来越快,可每刺出一剑,都要扶着树干缓一缓——寒毒又发作了?
让厚土旗抽二十人去帮周姑娘!我扯下衣角缠住手背的伤口,血立刻洇透了粗布,告诉他们,用土属性内力护住周姑娘心脉!
杨不悔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突然觉得脚底的地面在震动——比之前更沉,像有巨象在地下踱步。
来了。我轻声说。
这声音被风声卷走,可周围的人似乎都听见了。
锐金旗的玄铁重剑停了一瞬,厚土旗的铲刀顿在半空,连波斯侍者的念诵声都低了下去。
晨雾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从雾里走出来,穿着和之前那些侍者一样的黑衣,可身高足有两人高。
脸上的火焰图腾不是画的,是用刀刻进皮肉里的,血混着脓水往下淌。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浑浊的灰,像两团烧尽的炭。
本体?我摸出怀里的青铜钟,指腹擦过二字。
周芷若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她的剑尖还滴着血,可左手按在胸口,指节发白。是他。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夺舍大法...他的真魂在心脏里,用至阳至阴...
我知道。我打断她,伸手握住她发冷的手腕。
她的脉博跳得极快,像受惊的兔子。等下我用九阳真气冲他心脉,你用峨眉寒劲...能行么?
她抬头看我,眼尾的红晕散到了眼下,像哭花的胭脂。昨晚...我翻禁录到丑时。她扯了扯嘴角,寒毒越重,寒劲越纯。
山顶传来脚步声。
张三丰站在我们身后,真武剑垂在身侧,剑穗上沾着血珠。我替你们护法。他说,声音里没有平时的慈和,这老贼夺舍过九次,心脏在第七根肋骨后三寸。
那巨汉已经走到了十步外。
他的脚每踩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我听见侍者们的欢呼,看见他们眼里的疯狂——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底气。
敲钟。张三丰突然说。
我这才想起怀里的青铜钟。
钟声清越,像冰锥刺进晨雾。
巨汉的脚步顿了顿,浑浊的眼睛转向我们。
我能听见他喉咙里的呼噜声,像风箱拉不动的破炉子。
我和周芷若同时跃起。
九阳真气在体内炸开,我感觉自己轻得像片云。
周芷若的手搭在我腰上,她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来,冷得刺骨。
我们在半空错身,我挥掌击向巨汉左胸,她的剑尖刺向右侧——正好是第七根肋骨的位置。
掌风撞在巨汉胸口的瞬间,我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九阳真气如洪流般涌进去,烫得我掌心发疼。
几乎同时,周芷若的剑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的寒劲顺着我的掌力钻进去,像两把火钳夹住了什么东西。
巨汉仰天长啸。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黑血像泉水般涌出来。
我看见他心脏位置凸起一个肉瘤,青灰色的,正在剧烈跳动——那是他的真魂!
再加把劲!我吼道。
九阳真气运转到极致,丹田处的热流几乎要烧穿经脉。
周芷若的手指扣住我手腕,她的寒劲突然变得凌厉,像冰锥刺进肉瘤。
肉瘤裂开了。
黑血喷得我们满脸都是,巨汉的身体开始萎缩,转眼间变成具干尸。
晨雾突然散了,第一缕阳光照在我们身上。
我和周芷若跌坐在地,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呼吸急促得像小兽。
成了?她轻声问。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凉得惊人。成了。我说,等下让太师傅给你输点纯阳真气...别睡,听见没?
山顶传来脚步声。
张三丰站在我们面前,手里捧着个青灰色的珠子——刚才那个肉瘤里掉出来的。这是他的元魂。他说,烧了吧。
我摸出火折子,火苗舔上珠子的瞬间,传来刺耳的尖啸。
珠子化作黑烟,被阳光一照,散得无影无踪。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波斯侍者们望着他们的教主变成干尸,尖叫着四处逃窜。
明教弟子欢呼着追上去,喊杀声又响了起来。
周芷若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刚才...她的声音哑得厉害,我差点没撑住。
胡说。我捏了捏她的手,你刚才那剑,比太师傅当年刺八臂神魔时还漂亮。
她笑了,眼尾的红晕更艳了。那...等打完这仗...
等打完这仗,我接口,我就去求太师傅做媒,去峨眉求亲。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耳尖都红透了。谁要你求亲...
山顶传来清咳声。
张三丰背着手站在崖边,白须被风吹得飘起来:张无忌,你可知现在几点了?
我抬头看天,阳光已经铺满了整座山。辰时?
辰时三刻。他说,你昨日用了加速修炼的时辰,今日该补觉了。
我这才觉得困意涌上来,像潮水漫过头顶。
周芷若扶着我站起来,她的手还是凉的,可我觉得比什么都暖和。
我说,回房补觉...等醒了,再去看看波斯战船炸了没。
她笑着点头,发绳上的珍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远处传来宋远桥的欢呼声——火药炸了,波斯战船的帆篷烧得像片红云。
我靠在她肩上,望着那片火光,突然觉得这江湖虽然腥风血雨,倒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