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卫东就起了床。
今天他要去一趟西城。
任务暂时不急,明天去交也行。
他那个便宜爹留下的老宅子,虽然一直空着,但终归是自己名下的产业。
如今在轧钢厂安顿下来,也是时候去收拾收拾了。
晨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很是舒服。
林卫东蹬着车,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自行车穿过一道道胡同,青砖灰瓦在晨光中向后飞速倒退。
就在他拐进一条略显僻静的胡同时,前方一阵歪歪扭扭的骑行轨迹,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裤,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正费力地蹬着一辆自行车。
车子在她身下完全不听使唤,车头剧烈地左右摇摆,车身则走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蛇形轨迹,眼看就要一头撞上旁边的墙根。
姑娘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专注,双腿僵硬地蹬着踏板,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在她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神情里满是担忧和无奈,小跑着跟在旁边,想扶又不敢扶。
“姐,你慢点!
看前面!看前面啊!”
林卫东见状,下意识地捏住了刹车,放慢了速度,和她们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他可太清楚了,对这种初学者来说,旁边突然冒出个人或者突然发生的声音,都可能让她瞬间心态失衡,人仰马翻。
他本想等她们过去了再走,谁知天不遂人愿。
那学车的姑娘许是听见了妹妹的喊声,心里一慌,龙头猛地一拐,不偏不倚,正好朝着林卫东的方向冲了过来。
“哎哎哎!”
“小心!”
两个女孩同时发出惊呼。
林卫东眼皮一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右脚往地上一撑,稳住自己的车,同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对方晃得最厉害的自行车龙头。
“吱嘎——”
一股不算大的力道传来,那辆不听话的自行车总算是被强行刹停了。
可车虽然停了,车上的人却因为惯性,尖叫着朝前扑了过来。
林卫东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一个温软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腰,才没让这姑娘摔个狗啃泥。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怀里的姑娘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脑袋顶着他的下巴,两条麻花辫扫过他的脖颈,痒痒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隔着两层布料,仿佛要撞进自己胸膛里。
“姐!你没事吧?”
旁边那个小姑娘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跑上前。
怀里的姑娘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从林卫东怀里弹开,后退了两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看林卫东。
“对……对不起!
同志,我……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和羞赧。
林卫东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白净,五官清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因为紧张和害羞,眼眶里水汪汪的。
虽然穿着工装裤,但依旧掩不住那份属于年轻姑娘的窈窕身段和独特气质。
林卫东笑了笑,语气温和,
“没事,没摔着就好。”
“学车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
他的坦然和善意,似乎让那姑娘放松了一些。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林卫东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地说了句:
“谢谢你。”
旁边那个妹妹则要大方许多,她上下打量了林卫东一番,见他不像坏人,便脆生生地开口道:
“这位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叫安心,这是我姐,安娜。
我们就在这附近住。”
安娜?安心?
林卫东心里微微一动,这名字在这个年代可不常见。
听着倒像是知识分子家庭会取的名字。
“我叫林卫东,顺路经过。”
他自我介绍道,
“你们这是……刚开始学?”
安心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可不是嘛!
我爸单位给配了辆车,非让我姐学。
学了一个礼拜了,你也看见了,还没出这条胡同呢。”
安娜被妹妹说得脸更红了,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
“就你话多!”
安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林卫东看着这对姐妹的互动,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亲切。
他指点道:
“学车别光盯着脚下和车龙头,眼睛要看远一点,身体放轻松,不然车子跟你较劲,你永远都骑不直。”
安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说:
“我……我就是害怕。”
林卫东笑道,
“没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摔一跤,摔两次就学会了。”
他看时间不早,便准备告辞:
“行了,你们继续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同志,等等!”
安心却叫住了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带着几分好奇,
“你这车……是要去哪儿啊?
看着不像去上班的。”
林卫东拍了拍后座,
“去西城那边,收拾个老房子。”
安心的眼睛更亮了,
“西城?”
“我们家以前也住西城!后来我爸调到大学工作,才搬到这边来的。
你住哪个胡同啊?”
这小姑娘,还真是个自来熟。
林卫东倒也不反感,随口报了自己那个老宅的地址。
安心一拍手,
“啊!
我知道那儿!”
“离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不远!那边的院子都可好了!”
聊了几句,林卫东便再次告辞,蹬上车走了。
安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直到林卫东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她才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安心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挤眉弄眼地笑道:
“姐,怎么样?
这位林卫东同志,长得可真俊。”
“胡说八道什么!”
安娜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安心哼哼两声,
“我可没胡说。”
“人长得好,心眼也好,说话还和气。
最重要的是,你看他那身板,刚才扶你那一下,稳当吧?”
安娜的脸“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推了她一把,转身去扶自行车:
“不理你了!
赶紧练车!”
......
林卫东骑了再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是到了地方。
那是一条僻静的老胡同,青砖墙上爬满了岁月的苔痕。
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上那把铜锁,“嘎吱”一声,推开两扇木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是个标准的一进小院,三间正房带两间厢房,比南锣鼓巷那个鸽子笼似的耳房强了不知多少倍。
院里和他上次来时没太大区别,就是没人住,少了些烟火气,青石板的缝隙里,还有墙角下,都冒出了半人高的杂草,看着有些荒凉。
林卫东撸起袖子,先是找了块破布,把屋里的桌椅板凳简单擦拭了一遍,扬起一片灰尘。
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走到隔壁院子门口,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