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的灯火摇曳,将朱瞻基的身影拉得修长。他放下手中的紫毫笔,墨迹在素笺上未干,字字如铁画银钩,凝聚着对梁山未来的布局。
“吴贤弟。”
他将写满后续发展方略的几页纸推向吴用。
“此乃山寨近期之要务。‘高筑墙’方面,水寨、主寨营建需加速,尤其防御工事,可参照我图样加固。
‘广积粮’之根基已立,然工坊管理、保密、行销之细则,还需你与卢员外、燕青贤弟细细推敲,确保万无一失。若有疑难不决,可飞鸽传书于我。”
吴用双手接过,目光扫过纸上条陈,清晰分明,既有宏观方向,亦有具体节点,心中敬佩更甚,郑重道。
“大哥放心!学究必殚精竭虑,与卢员外、保正等兄弟共守基业,按图推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瞻基颔首,又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名单,递给一旁肃立的晁盖。
“晁盖贤弟,行走江湖时,愚兄曾耳闻目睹诸多好汉事迹,皆乃身怀绝技、义气深重之辈。此名单之上,便是愚兄认为或可招揽,共襄义举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解说道。
“入云龙公孙胜,精通道法,呼风唤雨,乃世外高人,常在蓟州一带云游,若能请得他上山,必为我梁山一大臂助。”
“神机军师朱武,精通阵法,足智多谋,少华山头领,此人善谋略,可补吴贤弟军政之劳。”
“圣手书生萧让,书法大家,善摹写诸家字体,刻碑印信无所不精,郓城县人士,日后文书往来、印信伪造,非他不可。”
“铁面孔目裴宣,曾任京兆府六案孔目,为人刚正,精熟刑名律法,此刻或流落江湖,此人掌山寨法度,最是公道。”
“浪里白条张顺,江州人氏,水性精熟无比,踏浪如履平地,其兄船火儿张横,亦是水上好手,兄弟二人可极大增强我水军实力。”
“轰天雷凌振,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善造火炮,能打十四五里远,此人乃攻城拔寨之神兵利器,务必设法寻来。”
“金钱豹子汤隆,延安府知寨官之子,祖代打造军器为生,自身亦是铁匠好手,工坊军械锻造,非他莫属。”
“神医安道全,建康府名医,妙手回春,能治诸般疑难杂症,山寨兄弟众多,岂能无良医坐镇?”
“紫髯伯皇甫端,幽州人氏,善能相马,通晓各种牲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愈,亦能打造兵器,此乃养马、兽医之奇才。”
“鼓上蚤时迁,高唐州人士,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穿墙绕户,探听消息如探囊取物,此等斥候之才,不可或缺。”
朱瞻基将各人籍贯、大概方位、特长一一说明,虽未言明从何得知如此详尽,但其言之凿凿,令人信服。
晁盖听得心潮澎湃,这名单上之人,或精技艺,或通法术,或擅水战,或明律法,几乎囊括了山寨发展所需的所有关键人才!
他紧紧攥住名单,如同握住一座宝藏,激动道。
“大哥慧眼识珠!此皆当世奇才!小弟定当竭尽全力,派出精干心腹,按大哥所指示踪,或重金礼聘,或设计相邀,务必将其请上梁山!”
“嗯,”
朱瞻基满意点头。
“此事需谨慎,量才而用,以诚相待。不可强求,亦不可泄露过多梁山底细,若有为难之处,可报出我的名号,若对方还是无动于衷,那便算了。具体如何行事,你与吴贤弟商议而行。”
晁盖听到这话,笑道。
“呵呵,若是对方听到哥哥名号还是无动于衷,那定不是好汉。”
众人听到这话也不禁笑了起来。
随后,朱瞻基最后看向卢俊义。
“二弟,五大工坊乃我梁山命脉所系,生产、保密、行销三环,重中之重。我此去期间,一切内外商务,皆由你全权主持。
燕青贤弟处,亦由你节制。遇有难断之事,可与吴贤弟、晁贤弟共商。切记,‘广积粮’之策,贵在稳健与隐秘。”
卢俊义长身而起,抱拳肃然道:“大哥放心!俊义定当夙夜匪懈,守好这聚宝之盆,广开财源,绝不负大哥所托!大哥只管安心归家探望兄长。”
诸事安排妥当,朱瞻基心中稍安。
他换下玄色劲装与青铜面具,重新穿上寻常布衣,背起简单行囊,里面只几件衣物和些许银钱干粮。
告别了送至金沙滩的晁盖、吴用、卢俊义、三阮、刘唐等人,朱瞻基踏上归途。
他并未施展身法疾驰,而是如同一个寻常归乡的游子,沿着官道、村野,一路向西北而行。
脚步看似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丈量着大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金丹境的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笼罩方圆数里之地。
风吹草动,虫鸣鸟叫,行人低语,商队喧嚣……一切动静皆清晰映照于心湖。
这并非刻意探查,而是修为恢复后神魂强大的自然外显。他感受着这方天地的气息,比之大明世界,元气确实活跃些许,但也驳杂稀薄。
识海深处,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丹虚影,如同一个无底深渊,贪婪地汲取着他肉身行走间自然产生的微弱气血精元,以及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灵气。修炼出的每一丝真元,依旧瞬间被其吞噬,丹田气海空空如也。
“金丹修复,果然非朝夕之功……不急,慢慢来就好了。”
朱瞻基心中暗叹,却并无焦躁。
前世数百年苦修,早已磨砺出坚韧心性。
他一边行走,一边默默运转《万相神功》的基础心法,功法对肉身的淬炼效果并未因金丹吞噬真元而减弱。
每一次呼吸,气血都在体内奔涌冲刷,筋骨皮膜在无形中变得更加坚韧,力量在缓慢而持续地增长。
这具天生神力的身体底子,正在被仙级功法一点点推向凡俗的巅峰。
路途非止一日。他晓行夜宿,遇店打尖,遇村借宿,低调得如同一个沉默的赶路人。
神念扫过,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关于“武天王”的零星传闻,在酒肆茶棚、在行脚商人中流传,多是劫富济贫、诛杀恶霸的侠义之举,名号在河北、山东的绿林道上已渐有声响。
朱瞻基嘴角微扬,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名声如同种子,已在暗中播撒。
这日黄昏,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
低矮的土墙,破败却透着生活气息的街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炊饼的淡淡麦香。
清河县,到了。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那间熟悉的土坯房。院门虚掩着,院内静悄悄的。神念微动,轻易穿透土墙。
只见武大郎正佝偻着腰,就着昏暗的天光,在院中小石磨旁费力地推磨,磨着明日做炊饼的面粉。
他身形似乎比记忆中更显矮小瘦弱,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推动石磨都显得有些吃力。旁边放着已经洗刷干净的炊饼担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院角堆着些柴火,屋内陈设依旧简陋,却收拾得颇为整洁。没有旁人的气息,只有武大郎粗重的喘息和石磨转动的“吱呀”声。
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情绪,瞬间涌上朱瞻基心头。
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恩,这血脉相连的至亲,这于微末中给予他重生后第一份温暖的兄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露出属于“武松”的、带着些许憨直的笑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大哥!俺回来了!”
声音洪亮,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却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打破了小院的沉寂。
武大郎推磨的动作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当看清门口那高大挺拔、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身影时,他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愁苦被巨大的惊喜冲散。
“二……二郎?!真……真是二郎回来了?!”
他丢开磨杆,踉跄着奔过来,粗糙的双手紧紧抓住朱瞻基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声音激动得发颤。
“好!好!回来就好!快……快进屋!饿了吧?哥……哥给你热饭去!”
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两三个月的离别,让他日夜悬心。
昏黄的油灯下,兄弟二人对坐。
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一碟咸菜,便是武大郎能拿出的最好招待。
他絮絮叨叨地问着朱瞻基这些日子的去向,吃了什么苦,有没有受人欺负,钱够不够花……言语间尽是朴实到令人心酸的关切。
朱瞻基耐心地回答着,只说在外寻了些短工做,见识了世面,一切都好。
他暗中观察武大郎,发现他眉宇间虽因自己归来而喜悦,却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偶尔望向院门的方向,带着点警惕。
“大哥,”
朱瞻基放下碗筷,状似随意地问道。
“俺看你这几日,气色似不大好?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莫不是……那些泼皮又来聒噪?”
武大郎闻言,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
“没……没有的事!二郎你别瞎想!哥……哥好着呢!那些泼皮……自打你上次教训……呃,自打你走后,都老实得很,再没来寻过晦气!”
他眼神躲闪,显然在隐瞒什么。
朱瞻基心中了然,不再追问。
神念早已将武大郎身上几处不明显的淤青“看”得清清楚楚,结合他躲闪的神色和院中残留的一丝紧张气氛,答案呼之欲出。
看来,自己离开后,还是有些不长眼的家伙,以为武大郎又成了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他掏出一个小布包,推到武大郎面前,里面是几锭碎银和一贯铜钱。
“大哥,这是俺在外做工攒下的,你收着。俺大了,能养活自己,也能孝敬你了。别舍不得花,该吃吃,该用用。”
语气不容拒绝。
武大郎看着那明显超出“短工”收入的银钱,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想推拒,却被朱瞻基按住了手。
“拿着!俺如今力气大,找活容易。你在家一个人,手里宽裕些,俺也放心。对了……”
朱瞻基话锋一转,带着点“武松”式的莽撞提议。
“俺这次回来,看大哥你推磨太辛苦。不如……明个儿俺去县里,看看有没有轻省点的活计,或者盘个小铺面?总比整日挑担风吹日晒强。”
武大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计划”惊住了,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二郎,咱……咱小门小户的,哪敢想什么铺面?挑担子挺好,哥习惯了……”
但朱瞻基那笃定的眼神,却让他心里莫名地踏实起来,仿佛这个弟弟,真的有了顶门立户的本事。
夜色渐深,武大郎因弟弟归来,心绪激荡,加上白日劳累,很快便在隔壁的小床上沉沉睡去,鼾声轻微。
朱瞻基躺在硬板床上,毫无睡意。
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笼罩了整个小小的清河县城。
白日里欺负武大郎的泼皮……找到了,三个,正缩在城隍庙后破屋里赌钱,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那矮矬子骨头还挺硬”。
暗中指使泼皮、觊觎武大郎炊饼摊位置的地痞头目……找到了,在相好的寡妇家喝花酒。
县衙里那个曾收过泼皮孝敬、对武大郎被欺压睁只眼闭只眼的胥吏……也找到了,正在家中搂着新纳的小妾酣睡。
朱瞻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无声无息地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推开房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夜风微凉,带着尘土和炊烟的味道。
清河县狭窄的街巷在黑暗中沉睡。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平静的夜晚,注定要成为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