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瞎子瘫在雪地里没了动静,众人这才敢松口气,衙役们哆哆嗦嗦地凑回来,王校尉也红着脸从树后钻出来。
萧景珩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雪,虎口的血珠混着雪水往下淌,沈知微见状快步上前,掏出怀里的止血粉,不由分说攥住他的手腕。
“别动,伤口得处理。”她指尖微凉,动作却利落,撒粉时避开裂开口子的皮肉,又掏出纱布,仔细缠了两圈。
萧景珩垂眸看着她低垂的发顶,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在她缠完时轻声道:“多谢。”
林老夫人被章云锦扶着下车,见三人身上都带了伤,心疼得直抹眼泪:“这一路净让你们受苦了……”
眼眶红得像小兔子,踮着脚拽了拽林砚之的袖口,声音软软的:“哥哥,胳膊疼不疼?”
林砚之揉了揉她的头,把人往身边带了带,笑着摇头:“哥哥不疼,你看,就蹭破点皮。”
林文渊走过来,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带着赞许:“小子,刚才敢抄起木棍冲上去,是长大了。”
林砚之被夸得耳朵有点红,挠了挠头,嘿嘿笑出两声。
这边,沈知微动作利索,已给萧景珩包扎好了。
他转头看向杨健:“这熊不能扔,雪天赶路缺物资,拖去前面的县城,换了银两正好买些粮食和御寒的东西。”
杨健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放心,我来处理。”他朝最近的衙役张张嘴,“借把刀试试。”
说着几个男人都上前搭把手,开始对熊瞎子“解剖”。
杨健显然是个练家子,对此事很是熟络。
几刀下来便把熊瞎子开膛破肚,取出熊胆,砍下熊掌,把熊肉切成大块,用干净麻布裹了,熊皮则小心刮掉皮下脂肪,卷成一卷,沉甸甸的看着就暖和。
那血淋淋的模样,让沈知微看得有些心惊,下意识往萧景珩身后躲了躲。萧景珩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
不一会儿,熊瞎子就被处理妥当,杨健把熊胆小心包好,熊掌也用绳子捆了起来,熊皮则放在板车上。
王校尉对此一言不发,毕竟要不是他们,那熊瞎子怕是够他们受的,但也却是眼热得很,那熊瞎子可浑身是宝,肯定能还不少钱财。
但想想几人的武力值,又有些蔫了。
收拾好一切,众人重新上路,往前面的县城赶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望见前方冒起炊烟,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溪头县。
萧景珩目光望县城轮廓,雪雾缭绕中,城门楼子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他沉声道:“趁着天未亮,杨健和砚之一起去把熊胆和熊掌都卖掉吧,再买点粮食和衣物,至于熊皮和熊肉就留下吧。”
“是,殿下。”
“我也去。”沈知微突然插进话来。
萧景珩闻言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沈知微,眉梢微挑:“你去?方才处理熊时,不是还怕得躲在我身后?”
沈知微脸颊微红,却抬着下巴较真:“怕血是一回事,议价采买我在行,这熊可是咱们拼命得来的,可不能被店家压了价;再者采购物资要挑好的,还得省银两,我跟着更妥当。”
杨健挠挠头,嘿嘿笑:“这倒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确实不善于磨嘴皮子,还是让沈姑娘跟着走吧。”
萧景珩见她眼神笃定,便不再多劝,只叮嘱:“城里人多眼杂,凡事小心。”
沈知微乖巧的点点头。
于是,三人带着处理好的熊胆、熊掌和熊肉,牵着板车往城里走去。
沈知微也趁机打听城里的状况,与人打交道可是她的长处,这一圈下来就打听的七七八八。
带着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仁心药铺”。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瘦老头,见三人推着板车进来,眼皮都没抬:“要卖什么?先说好了,雪天山货多,价可高不了。”
杨健刚要把裹着熊胆的油纸包递过去,沈知微却先一步拦住,上前两步掀开麻布一角,露出块带着余温的熊肉,又打开油纸,将饱满的熊胆托在手心:“掌柜的先瞧瞧货再说价,这熊可是今早刚猎的冬熊,你看这熊胆,色泽金黄,纹路清晰,一点杂色没有,是上等的入药佳品。”
掌柜的原本漫不经心,见她递来的熊胆确实品相极佳,脸色渐渐变了,却仍装着淡定:“品相是不错,但冬熊虽少,也不是没有,这样吧,熊胆三十两,我收了。”
杨健眼睛一亮,刚要应下,沈知微却轻轻扯了他的袖子,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这价,是把我们当外行糊弄呢,去年我在府城见过,跟这差不多的熊胆,单卖就四十两呢。”
掌柜的山羊胡抖了抖,皱着眉:“姑娘你也说了,那是府城,咱们这是县城,价钱肯定不一样啊。”
“三十五两。”沈知微寸步不让,“掌柜的要是觉得不划算,我现在就去街对面的‘安康药铺’问问——听说王掌柜上周还在找好熊胆,要是让他见了这货,怕是愿意出更高的价。”说着就要裹起熊胆往外走。
掌柜的急了,赶紧拦住:“哎,姑娘别急,三十五两你看成不成,这熊胆我收了。”
沈知微还一脸吃亏的模样,“唉,行吧,三十五两就三十五两吧,能亏是福啊。”
掌柜的还讨好的笑了笑。
杨健看得目瞪口呆,等掌柜的点了三十五两银子递过来,他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
熊胆买完,她便一鼓作气拉着他们去县城最富贵的赵家后门,沈知微抬手叩了叩赵家后门的铜环,三下轻两下重,节奏稳当——方才打听时就摸清了,赵家后门管事最吃“懂规矩”那套。
不多时,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布棉袄、腰间挂着串钥匙的管事探出头,眯着眼打量三人,语气不耐烦:“敲什么敲?我们家主子不吃外头的野东西,快走快走!”
“刘管事别急着关门啊。”沈知微早看清他腰间的名牌,笑着上前一步,掀开板车上的麻布,露出两只裹在油纸里的熊掌——那熊掌足有成人巴掌大,毛已刮净,皮色白净,掌心肥厚得能看出层油光。
“您瞧瞧这货,今早刚打的冬熊熊掌,雪天里熊蛰伏进补,掌肉最是细嫩滋补,赵老爷冬日里不是最爱用熊掌炖盅吗?这对可是难得的好货。”
刘管事本想摆手,瞥见熊掌的品相,眼睛顿时亮了,却仍端着架子,蹲下身戳了戳熊掌,故意皱眉头:“看着是还行,可雪天路滑,运过来也未必新鲜,再说这野熊的掌,处理不好有腥味,最多给你二十两。”
杨健一听就急了,刚要开口,沈知微抢先按住他的胳膊,对刘管事笑道:“刘管事这话就不实了——您闻闻,这熊掌还带着余温,我们从猎熊到进城,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新鲜得,。至于腥味,您放心,我们已用粗盐和姜片腌过片刻,回去清水一泡就能炖。”
她顿了顿,故意往巷口望了望,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方才在仁心药铺卖熊胆时,李掌柜还问我熊掌卖不卖,说他有个京城来的朋友,就好这口,愿意出三十两。
我想着赵老爷是本地的体面人,才先绕到您这儿,您要是这个价,那我只好去寻李掌柜了。”
说着就要让林砚之把熊掌重新裹上,刘管事赶紧伸手拦住,脸上的傲慢消了大半:“哎,姑娘别急啊,咱们有事好商量。
三十两太高了,我家主子虽爱食补,也不能当冤大头,这样,二十五两,我这就去回禀主子,准成!”
“刘管事这话就见外了。”沈知微笑得眉眼弯弯,“您看这熊掌的大小,比寻常的冬熊掌大了一圈,再说还有十斤熊肉呢——那熊肉紧实,适合做腊肉,冬日里炒着吃、炖着吃都香,您一并收了,我算您三十五两,熊肉白送似的,多划算。”
刘管事盘算了片刻,觉得确实划算,又怕真被别人抢了去,赶紧点头:“行!三十五两就三十五两,我这就去拿钱,你们等着!”说着转身快步往里跑,没一会儿就捧着一锭银子出来,亲自接过熊掌和熊肉,还不忘叮嘱:“下次再有好货,可得先送过来。”
沈知微接过银子,笑着应下,拉着杨健和林砚之转身离开。
刚拐出巷口,杨健就忍不住咋舌:“沈姑娘,你这嘴皮子也太厉害了,我还以为最多能卖二十两,没想到多赚了十五两。”
林砚之也点头,眼底带着赞许:“多亏你在,没让咱们吃亏。”
沈知微把银子小心收好,笑道:“这都是打听清楚了才敢说的,走,咱们去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