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暖光尚未从彼此相拥的暖意中完全褪去,萧景珩的眼神却已恢复了惯有的锐利与冷静。他轻轻握住沈知微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声音虽因失血而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微微,刺客之事,必须立刻彻查。”
沈知微眼中的迷蒙水汽也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凝重。她点了点头,顺势扶着他靠坐在引枕上,自己则端坐在床沿,姿态已然从方才沉溺情动的女子,变回了那位算无遗策的谋士。
“杨健。”萧景珩扬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杨健立刻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和一丝未散的血腥气。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沈姑娘。两名活口已分别关押,严加看管。初步审讯,其中一人意志不甚坚定,吐露了些许信息,但核心指使之人的具体身份,他声称不知,只认令牌和指令行事。”
“令牌?”萧景珩与沈知微对视一眼。
“是,”杨健从怀中取出一块用布帕包裹的物件,小心呈上,“是从那名服毒自尽的刺客首领身上搜出的。”
布帕展开,露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令牌做工精巧,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正面却只有一个古朴的“影”字,背面光滑如镜,再无任何标识。令牌触手冰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萧景珩接过令牌,仔细端详,指尖在“影”字上缓缓划过,秀眉微蹙:“‘影’……京城之中,以‘影’为名的组织,最着名的便是那个传说中专为皇室处理阴私之事的‘暗影卫’。但暗影卫行事诡秘,令牌也极少外流,更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他继续说道,眼中寒芒闪烁:“未必是暗影卫本身,但定然与皇室脱不了干系。能精准掌握你我行踪,在知味堂后院动手,目标明确直指你,目的绝不简单。”他看向杨健,“那招供的刺客,还说了什么?”
杨健回道:“他说指使者来自京城,出手阔绰,预付了重金。要求是……务必取沈姑娘性命,若事不可为,则格杀勿论,绝不能留活口。他们接到的死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
“目标是我……”沈知微低声重复,眸中思绪翻涌。
她近年来在北疆协助萧景珩推出方便面,又动了香料,打破了京城某些权贵垄断的财路,怕是触动了太多旧有势力的利益,再说她与萧景珩的紧密关系,本身就已成了某些夺嫡势力的眼中钉。
“看来,是我挡了某些人的路,或者说,”她抬起眼,看向萧景珩,眼神清亮而锐利,“是我们挡了他们的路,但他们不敢直接对你下手,便想先斩断你的臂膀。”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力道紧了紧:“无论是冲谁而来,此事都绝不能善罢甘休。”
他转向杨健,下令道:“加派人手,务必撬开他们的嘴,用尽一切方法,我要知道联络方式、接头人、资金流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同时,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遭遇流寇,我已受伤需静养,暂不见客。”
“是!”杨健领命,顿了顿,又道,“殿下,您的安危……”
“无妨,”萧景珩打断他,“经过此事,家中的防卫需全面升级。另外,调一队暗卫,暗中保护沈姑娘,寸步不离。”
“是!”杨健再次抱拳,迅速退下去安排。
屋内重回寂静,只剩下烛火摇曳。
沈知微将令牌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沉吟道:“景珩,此事或许可双线并进。明面上,由杨健他们追查刺客来历;暗地里,我们或许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哦?”萧景珩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和信任。
“刺客选择在知味堂动手,必然经过周密侦查。他们如何得知我当晚会在后院调香?如何避开巡逻的护卫精准潜入?”沈知微冷静分析,“要么,我们身边有内鬼;要么,知味堂乃至家周围,早已被渗透监视。”
萧景珩颔首:“我亦有此疑虑,内鬼之事,我会让影卫暗中排查。至于外围的监视……”
“交给我。”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调香之人,对气味最是敏感。明日我便以清查库房、调整香方为由,将知味堂内外彻底排查一遍。若有陌生或者不该出现的气味残留,或许能发现线索。另外,京城来的商队、近期出现的生面孔,也需要暗中留意。”
她的思路清晰而缜密,与萧景珩的部署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萧景珩看着她冷静专注的侧脸,心中既感欣慰又涌起更深的怜惜。
他伸手,轻轻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辛苦你了,刚刚经历险境,又要劳心费力。”
沈知微握住他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清浅却坚定的弧度:“既说了要与你一起扛,自然不是空话。他们越是想除掉我,我越要活得好好儿的,站在你身边,看着他们最终是如何自食其果。”
她的目光落回那枚玄铁令牌上,声音虽轻,却带着冰棱般的寒意:“这‘影’字,无论是真是假,这笔账,我们先记下了。迟早,要连本带利,向他们背后之人讨回来!”
敢动她的人,当姑奶奶是泥捏的不成。
夜色更深,屋内两人依偎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坚定的轮廓。
遇刺的惊险与定情的甜蜜交织,化为了更强大的动力,一场围绕刺客调查,指向京城暗流的风暴,已在北疆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