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盯着山顶的眸子一片炽焰,他知道没时间了,但是他不甘心!
再来,就算他们现在转身就跑,火光从上往下,整个一扫而过,就如同疾风一样,他们也逃脱不掉。
赵砚面颊如下雨一般地流着汗水,心墙紧张乱跳,因为被火烤得灼热,因为不知道下一刻、能不能逃脱得掉的川中百姓和长宁军!
赵厨着急地催促:“快走啊城主!”
驻守在隔离带旁的其余士兵,也来把赵砚拖走。
赵砚立于原地,因为被一行人拖拽,身形有些摇摆打晃。
突然,他的耳后轻轻一凉。
前面是凶猛的火光,他的面颊是一股灼热,为什么耳后会凉?
猛地偏头,看向飘扬的旗帜。
风向变了?
其余人等也朝旗帜看去,风向真的变了?
赵砚不可置信,愣是盯着他寄予了无数希望的旗帜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真的是天不绝路,真的是风向变了!
石头落地,他喘出一口大气。
“点火!”
赵厨等人差点没从这个惊喜中回过神来,直到赵砚再命令了一句:“点火!”
他们才反应过来,忙激动地在隔离带四周浇灌上准备好的石油、和点上早已准备好的火线。
此为以火攻火,又称点烧战术。
主要原理是:由人工点烧火线,与相向烧来的烈火对接,使结合部骤然缺氧,失去燃烧条件,再借助反扑的风力,造成火力反扑。
这种战术灭火效率极高,且不需要任何特殊装备,就只要风力即可。
所以赵砚一直在等的关键点,就是风向的转换。
这就是传说中的“借东风”,不过赵砚借助的是南风。
秋季了,风向一般是由北朝南,不得不承认忽必烈火攻的这一招,很高明,占对了天时。
但是啊,忽必烈拗不过老天爷,老天爷保佑长宁军,突然转换了风向。
秋风突然由南向北刮,按道理仅是火力转小,或者暂停,烧不到赵砚这边来,也烧不到忽必烈那里去。
因为忽必烈身处的山面,已被火势烧成精光。
可由于赵砚在隔离带上点了猛火,形成了一条火龙,火龙借助风力迅速到山顶,与山顶原本的那条火龙相交,令得山顶的火龙缺氧,再借助风力猛推,就导致两股火龙迅速合聚成为一团,整个反向出击,气势如虹。
——
此时的忽必烈,正跟史弼等一众士兵守在山脚,山脚的旁边,是沱江。
他们仰着头,看着山顶如炼狱一般的火光,全都是兴奋之状。
山顶距离山脚有很高的海拔,他们短暂内没有看出、山顶的两股火龙正在交汇,就以为那是胜利的火光。
大火连续不断烧了几天几夜,山脚早被烧成精光,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漆黑的泥土上、还冒着恐怖的浓烟、和散发着余温余热。
山脚的余温余热,把元兵的每一个人都烤得汗流浃背,浑身灼热。
元兵的每一个人,都是怀揣着呼之欲出的、胜利的喜悦的心情,都只等他们的主将一声令下、就全部朝着山顶冲击。
他们想象到的场面是:上了山顶就如同是去数长宁军的尸体。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史弼下令:“出兵!”
倾巢而出!
元兵的视线中,云顶山的这边,已被烧得一丝不挂。
元兵一部分人沿着长宁军本来的通行道路上山,一部分人架起云梯。
他们千军奔腾,鼓动兴奋,所有人都恨不得触手摸天。
忽必烈和史弼在山脚看着,看着看着,忽必烈瞳孔一震,发现火势不对。
“糟了!”
一个心声破顶冲出。
忽必烈长时间在山脚观看,他的面颊和身躯,本身就是非常灼热的,所以面对着正面而来的风力,他无法像赵砚那样,可以感受到什么凉意。
几天火烧,烟雾缭绕,他更是看不到山顶长宁军的旗帜。
但他一直注意着自己这方的旗帜。
可刚刚被即将的胜利冲昏头脑,竟是没有多看。
这一刻终于注意到,自己这方的旗帜转了风向。
非常不妙。
他紧急呼道:“退兵!”
话刚出口,就是几声震天的狂啸。
震动的程度就如云顶山的整座山,都像地震般地炸裂塌陷。
炸裂开的云顶山,又迅速组织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上滚下来。
这面的山,早被烧得光溜,没有任何的阻挡物,导致两股交汇着的巨大火龙,凶猛得如天灾,是燃烧着的滚烫的火海,直泻而下。
大片的火海,如同整片天空盖下,顷刻间笼罩住所有元兵。
忽必烈不可置信,干巴巴瞪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方正在出击的士兵,在熔炉中化成灰烬。
惨叫声震天动地,震得山脚的沱江水,都拍打出了巨大的浪。
“陛下,快走!”
史弼纵身一扑,压住忽必烈的身子,替忽必烈挡住凶猛的火光。
“史弼!”倒地的忽必烈,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史弼,迅速被大火烧身。
“跳江!”史弼抓住忽必烈的肩膀,将他猛烈往沱江甩动,史弼身上的衣服已烧大半。
“史弼!”忽必烈被甩出一段距离,身边的士兵拽住他的身体,往沱江的岸口跑。
“史弼——”
忽必烈一边逃生一边回头,看到史弼已经被大火掩盖。
视线也早不清晰了,忽必烈只能模糊看得到,史弼趴着身躯,被烧得面目狰狞,史弼拼命抬起一只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轰隆隆,火海掩盖到沱江!
忽必烈的视线里只有红色,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他只依稀听得到,身边人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哀嚎。
他也只能依稀听得到,因为火海如同魔鬼的呜呜叫声,掩盖了所有人的挣扎动静。
“陛下,跳江!”
某个兵大叫之时,忽必烈顿感身子一斜,脚下一个踉跄,他就被拖拽着掉入了沱江水中。
脑袋入水的前一瞬,忽必烈仰面朝上,从灼烈的火海中,模糊看到山顶上,正立着那个不安分的臭小子。
他曾说过他喜欢不安分的人。
那小子真不安分。
顷刻间就移山倒海,反败为胜。
那个不安分的臭小子,此刻正是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那小子身体昂直,似乎带着某种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