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弄影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泪珠却像是被骤然掐断的雨线，戛然而止。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羞愤与委屈突然沉淀下来，化作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退无可退，既然辩解无用，那索性便不辩了。她抬起头，不再是刚才那副泫然欲泣、手足无措的模样，眼底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坦荡的哀婉，连带着那红肿的眼眶，都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
傅沉舟的手指还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衫传来，她却没有再躲闪，反而微微仰起下巴，迎上他探究戏谑的目光。那目光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像沾了晨露的蝶翼，轻轻颤动着，却偏偏挺直了脖颈，带着一种易碎却倔强的美感。
“殿下说得是。”
她的声音不再哽咽，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压出来的软糯，像是含着一块温玉，缓缓吐出，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情动”。
傅沉舟挑眉，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改口，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江弄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她的手指轻轻攥住了傅沉舟的衣袖，不是用力拉扯，而是像小猫一样轻轻蹭着，动作带着几分依赖，几分羞怯，还有几分破罐破摔的大胆。
“昨夜之事，殿下圣明，确实是奴婢……蓄谋已久。”
她咬着下唇，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再次抬眼时，眼底已经氤氲起一层水雾，那水雾里翻涌着委屈、爱恋与不甘，交织成一张让人心头发软的网。“殿下以为，我是因为药性才那般失态？可殿下不知，那药性不过是给了我一个胆子，一个……敢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的胆子。”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像是在诉说一个埋藏了千年的秘密，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傅沉舟的耳中：“我何尝不知道，殿下身份尊贵，性情乖戾，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从幼时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第一次见到殿下起，我就……”
她故意顿了顿，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让她心潮澎湃的往事，手指攥得更紧了，连带着傅沉舟的玄色锦袍都起了褶皱。“那时候殿下还不是现在这般冷淡，您还会对着我笑，会把落在我发间的桃花摘下来，会温声问我是不是吓到了。曾经，我还是您最疼爱的侧妃。”
“侧妃”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道，像是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傅沉舟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江弄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变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演技却愈发精湛。她的眼泪再次滑落，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羞愧，而是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怅然，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滴落在两人交握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知道，后来是我犯了错。”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像是在谴责自己，又像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我不该听信旁人的挑唆，不该一时糊涂，质疑您对我的心意，更不该……更不该在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退缩。”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傅沉舟的手臂，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避开了那个狰狞的牙印，而是顺着他的衣袖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了他的手腕处，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滚烫，与他微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带着一股灼热的力量，要透过皮肤，传递到他的心底。
“殿下，您以为我这日子过得好受吗？”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情与苦楚，直直地望进傅沉舟的眼底，“被您贬为宫女，日夜在这深宫里劳作，看着您对旁人温和，看着您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我无数次想过，若是当初我没有犯错，若是我再勇敢一点，是不是现在陪在您身边的人，依然是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我知道，我现在身份低微，配不上您。我也知道，您对我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情意。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说到这里，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傅沉舟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像情人间的呢喃：“昨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或许有药性的驱使，可那份心意，却是真的。我说您生得好看，说您皮肤好，说我想要您，都是我藏在心里，不敢对您说的真心话。”
她的温热呼吸拂过傅沉舟的耳廓，带着女子独有的馨香，混合着之前的檀香与龙涎香，形成一种极其暧昧的气息，缠绕在两人之间。她故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带着几分依赖，几分撒娇，像极了当初那个备受宠爱的侧妃。
“殿下，您说我不知廉耻也好，说我大胆放肆也罢，”她抬起头，眼底的水雾未散，却多了几分坚定，还有几分狡黠的试探，“可我就是爱您啊。您可以惩罚我，可以继续冷落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可我还是想告诉您，我从未忘记过您，从未停止过爱您。”
她松开握着他衣袖的手，转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殿下，您的皮肤，真的如我昨夜所说，那般细腻光滑。”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痴迷，几分赞叹，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撩拨，“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
傅沉舟浑身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他原本是想看着她窘迫、羞愧，想看着她无地自容的模样，想好好戏弄她一番，可他万万没想到，江弄影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她不再否认，不再辩解，反而直接承认了“蓄谋已久”，甚至搬出了曾经的旧情，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痴心不改、为爱痴狂的女子。她的眼神那么真挚，她的眼泪那么滚烫，她的话语那么深情，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感染力。
尤其是她提到“侧妃”时，那眼底的怅然与委屈，几乎让他以为，当初的事情，真的是她一时糊涂，真的是她被人挑唆。
傅沉舟活了二十多年，见惯了阴谋诡计，见惯了虚情假意，可他从未见过像江弄影这样，将“绿茶”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女子。她的眼神清澈又带着水雾，她的动作羞怯又带着大胆，她的话语委屈又带着撩拨，每一个细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分不清真假。
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开始加速，像是有一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心神不宁。江弄影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带着电流一般，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浑身发麻。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想要推开她，想要继续维持自己冷漠戏谑的姿态，可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弄影那张泪痕未干的脸，看着她那双充满深情与委屈的眼睛，听着她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胀，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瞳孔微微收缩，呼吸比之前急促了几分，耳根悄悄爬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绯色，被垂落的发丝巧妙地遮住。
“你……”傅沉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反驳她，想要拆穿她的谎言，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江弄影看着他这副表面淡定、实则早已乱了阵脚的模样，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深情款款、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知道，傅沉舟已经被她唬住了。
她轻轻收回抚在他脸颊上的手，转而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动作自然又亲密，像是两人早已这般相处了千百遍。“殿下，我知道，您现在可能还无法原谅我，可能还不信我的话。”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几分楚楚可怜的期盼，“可我愿意等，等您消气，等您相信我，等您……再看看我。”
她微微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哀求：“殿下，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就当是可怜我，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给我一个……重新爱您的机会。”
她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淡淡的馨香，痒痒的，像是在挠他的心尖。傅沉舟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握紧，却又怕自己失态，只能僵硬地停在原地。
他的耳根越来越烫，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弄影的心跳，透过两人相握的手，传递到他的掌心，与他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暧昧的节奏。
他看着江弄影低垂的头颅，看着她乌黑的发丝，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怜惜。他甚至开始怀疑，当初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情？是不是真的错怪了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他想起，那个在桃花树下，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娇俏可爱，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声“殿下”叫得软糯动听。那时候的他，确实是喜欢她的，甚至可以说是宠她的。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或许真的会一直是他最疼爱的侧妃。
可那件事……
傅沉舟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想要忽略心底的悸动，想要维持自己的理智，可江弄影的话语，她的眼神，她的动作，都像是带着魔力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防线。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他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那种陌生的悸动，那种想要靠近她、想要拥抱她的冲动，让他感到恐慌，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期待。
“江弄影，”傅沉舟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用力咽了口唾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冰冷，可那冰冷之下，却藏着一丝慌乱，一丝不确定。
江弄影抬起头，眼底的水雾更浓了，她看着傅沉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会让您觉得可笑，觉得我不知廉耻。可我没有办法，我爱您爱到了骨子里，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不想再错过您。”
她微微踮起脚尖，再次凑近他的耳畔，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几分撒娇：“殿下，昨夜您明明也没有推开我啊。您抱着我的时候，那么温柔；您任由我吻您的时候，也没有抗拒。您是不是……是不是对我，也还有一点点旧情？”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傅沉舟心底的那团火。他浑身一震，猛地想要后退，却被江弄影紧紧拉住了手。
“殿下，您别躲啊。”江弄影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固执，“您告诉我，是不是？您对我，是不是还有一点点感觉？”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期盼，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回应的小狗，湿漉漉的，让人无法拒绝。
傅沉舟的心跳已经快得不成样子，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像是要跳出胸腔。他的脸颊开始发烫，连带着眼神都变得有些躲闪，不敢再直视江弄影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