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冲向大汉的瞬间，那女人手中的十字架再次亮起。银光如针，直刺识海，他脑中嗡的一声，脚步猛地一滞，像是踩进了泥潭。
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压制。
蛟魂在体内闷吼了一声，翻腾起来，可镇魂砂的残劲还在经脉里游走，像冰渣子刮着骨头，让它也动得迟缓。苏逸咬牙，硬撑着往前扑，可就在这时，锁链上的蓝光暴涨，陈梦瑶整个人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
“别动！”大汉低喝，手腕一抖，第二条锁链横扫而出，带着破风声砸向苏逸面门。
他只能收势侧身，脚跟擦着地面滑退半步。掌心还残留着对黑牌的吞噬感应，但那股吸力刚冒头，就被十字架的波动压了回去。
融兵鼎在手臂上滚烫发麻，像是被堵住喉咙的野兽，想吼又吼不出。
“你还差得远。”女人冷眼看着他，“放下执念，她还能活。”
苏逸没回话，眼角余光扫过陈梦瑶的脸——苍白，嘴唇发青，手指微微蜷着，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胸口一阵发闷，不是因为压力，是因为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口，像要炸开。
就在这一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页泛黄的纸——野修笔记里潦草写的一行字：“鼎非兵器，乃息之所归。吞吐之间，应合天地呼吸。”
那时候他还不懂，只当是老生常谈。
现在明白了。
不是靠蛮力催动，是得顺着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肚子往下沉，肺底的浊气一点点排出去。再吸，慢一点，稳一点，像潮水涨落。
体内的乱流开始有了节奏。
融兵鼎的吸力不再横冲直撞，而是随着呼吸一寸寸铺开；御兽鼎那边，地下沙虫的微弱感应浮了上来，像是埋在土里的根须轻轻颤动；镇魂鼎的金光也没再乱窜，顺着气息缓缓流动，在胸口形成一道温热的屏障。
三股力量，第一次没打架。
反而像是……听到了同一个节拍。
女人察觉不对，抬手就要再催动十字架，可就在她开口前，苏逸睁开了眼。
“沙，借我用用。”
他左手猛地按地。
御兽鼎的感应顺着掌心渗入地下，那些潜伏的沙虫立刻躁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往锁链下方聚集。细小的啃噬声响起，沙土松动，锁链的固定点开始晃动。
右手虚握，融兵鼎锁定整条锁链，却不急着吞噬，而是像钓鱼一样，等着鱼咬钩的那一刻。
镇魂鼎的金光随呼吸扩散，在身前形成扇形波纹，正好挡住十字架的下一次压制。银光撞上金纹，发出一声轻响，像是玻璃杯碰在一起。
第七次呼吸完成。
苏逸低喝：“化形！”
地面轰然炸开。
黄沙冲天而起，裹着金属碎屑、沙虫残壳和无形的魂波，瞬间卷成一股旋转的沙暴。沙粒带着切割力，刮过大汉的铁面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本能抬手护脸，锁链一松，陈梦瑶的身体顿时往下坠。
苏逸箭步冲出，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同时右手一抓，融兵鼎全力发动。整段锁链像是被无形巨口咬住，从大汉腰间装置上硬生生扯断，哗啦啦卷入苏逸掌心，眨眼炼化。
沙暴越转越猛，连墓道顶部的碎石都被带了起来。大汉被掀飞，撞在墙上，半天没动。女人用十字架护住头脸，踉跄后退，身影很快被黄沙吞没。
苏逸没停，反手搂紧陈梦瑶，另一只手拽住老刀的胳膊，借着沙暴的推力，往后疾退。身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儿。
风太大，耳朵里全是呼啸。
他只能死死护住怀里的陈梦瑶，任由沙暴裹着三人一路翻滚。石头磕在背上，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松手。
直到地面突然一空。
像是踩进了深渊。
身体失重，往下坠。
几秒后，砰地摔在坚硬的石面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沙暴散去，四周安静下来。
苏逸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慢慢撑起身子。浑身像是被拆过一遍，皮肉多处裂开，血顺着胳膊往下滴。他低头看了眼左臂，鼎纹还在发光，但边缘有些发暗，像是烧过的铜片。
“咳……”他吐出口里的沙，扭头去看陈梦瑶。
她还昏着，脖子上一圈紫红勒痕，呼吸微弱。苏逸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还算稳，只是缺氧太久，需要时间恢复。
“老刀！”他转头喊。
老头正扶着墙想站起来，腿上蹭破了一大片，血混着沙子糊在裤管上。“断了倒没有，就是动不了。”他咧嘴苦笑，“你刚才那招……挺邪门。”
“临时拼的。”苏逸抹了把脸上的血，“能走吗？不能走就别硬撑。”
“你说呢？”老刀哼了声，“我现在站都站不稳，还走？”
苏逸没接话，环顾四周。
这是个圆形墓室，墙壁光滑，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立着一口石棺，表面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烧。空气里有一股腐味，不浓，但钻鼻子。
他试着调动三鼎，发现还能运转，只是每动一次，血脉就像被撕开一道新口子。强行联动的代价，比想象中大。
“先别睡。”他拍了拍陈梦瑶的脸，“醒醒。”
她眼皮动了动，没睁。
苏逸皱眉，正要再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回头一看，一段锁链残片躺在地上，末端还连着半个机关扣。
不是他们带来的。
是那个大汉用的。
苏逸眼神一冷。
人没死，还跟着。
他慢慢站起身，背靠石壁，盯着入口方向。右手悄悄贴上左臂，融兵鼎重新蓄力，御兽鼎则探向地面，感知是否有沙虫残留。
老刀见状，低声问：“还有力气打？”
“看情况。”苏逸盯着那截残链，“要是他们聪明，就该等我们先碰石棺。”
“你怀疑有陷阱？”
“哪有地方没陷阱。”他冷笑，“关键是，谁替我们趟第一回。”
话音未落，入口处的阴影里，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稳。
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
金发，斗篷，手里攥着那块裂开的十字架。
女人的脸色比刚才白了几分，嘴角还有血迹。她站在五步外，没再靠近。
“你比我想象的难缠。”她说。
“彼此。”苏逸抱着陈梦瑶，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你们跟踪我们多久了？”
“从你第一次吞噬青铜人偶开始。”她抬起十字架，“你以为那只是废铁？那是我们二十年前埋下的信号源。”
苏逸眯起眼。
难怪那些人偶里掺了镇魂砂。
原来早被人动过手脚。
“所以你们不是来找龙骨容器的？”他问。
“容器早就碎了。”女人盯着他左臂，“我们要的是能承载它的躯体——比如你。”
苏逸笑了下：“巧了，我不卖。”
他话音刚落，右手猛然按地。
镇魂鼎金光一闪，地面沙尘微扬，三股力量再度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