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城的雪下得比往常大,鹅毛似的雪花压弯了城墙上的旌旗。李砚站在营帐外,看着士兵们把第三十面假旗帜插在雪地里,忍不住裹紧了披风——这已经是靖安王第三次派人来问“真的不用加派些精锐吗”。
“大人,王爷的亲兵又来了。”瘦猴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暖炉,“这次带了王爷的手谕,说让您再想想,青岚关要是拿不下来,白柳城的幌子部队怕是得全军覆没。”
李砚接过手谕,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一股焦虑。他知道,靖安王不是不信任他,是这“声东击西”的计策太冒险——把一万老弱当诱饵,赌敌军会调走青岚关的兵力,一旦赌输了,不仅诱饵没了,靖安王在朝中的威望也会大受打击。
“让亲兵回去告诉王爷,”李砚把暖炉塞给瘦猴,“就说我李砚用项上人头担保,青岚关三天内必破。另外,让他把给幌子部队加派的那两千精锐撤回去,人越多,越容易露馅。”
瘦猴刚走,帐帘一掀,靖安王居然亲自来了。他穿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被冻得通红,一进来就问:“你真觉得敌军会把青岚关的兵调过来?本王刚收到消息,青岚关守将是个老狐狸,跟了邻国国王三十年,从来不吃亏。”
李砚给王爷倒了杯热茶:“老狐狸才容易上当。他们越谨慎,越会觉得咱们不敢动青岚关,所以白柳城的‘便宜’,他们非占不可。”
他指着桌上的沙盘——这是他按白柳城地形仿造的小沙盘,上面用石子代表敌军,木片代表己方。“王爷您看,白柳城离他们的都城近,丢了白柳城,老狐狸就算守住青岚关,也得被国王问罪。但要是他调兵支援白柳城,打赢了,既能保住城池,又能显得自己‘有远见’,这买卖划算得很。”
靖安王皱眉:“可青岚关是粮道,他敢轻易调兵?”
“怎么不敢?”李砚拿起一块木片,放在白柳城外围,“咱们的幌子部队得再‘废物’点。今天攻城时,让士兵故意把云梯搭歪,爬一半就掉下来;射箭时往天上射,别沾到城墙——让老狐狸觉得这支部队就是来送死的,就算青岚关兵力少点,也能守住。”
他顿了顿,用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个圈:“这就像地球人买东西,看到打折的商品,总得先看看是不是快过期的。咱们把‘幌子部队’弄得越像‘快过期的劣质品’,敌军就越觉得‘捡便宜’的机会来了,也就越容易上钩。”
靖安王没听过“地球”“过期商品”这些词,但大概明白意思。他盯着沙盘,忽然问:“那你选白柳城当佯攻点,就因为它‘看着好打’?”
“不光是好打,”李砚道,“白柳城旁边有片芦苇荡,敌军藏了弓箭手,这说明他们早就把白柳城当‘诱饵’了,想引咱们来攻,然后伏击。现在咱们反着来,假装真的上钩,他们就会觉得‘计划通’,放松对青岚关的警惕——这叫‘将计就计’。”
他拿起两块石子,一块放白柳城,一块放青岚关:“敌军设了个套,咱们假装钻进去,然后在他们收网的时候,反手捅他们一刀。青岚关就是那把刀该捅的地方。”
靖安王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这脑子,真是越用越活。只是……万一只是……万一老狐狸不上套呢?”靖安王的手指在青岚关的位置敲了敲,“他要是铁了心守着粮道,不管白柳城死活,咱们这一万老弱可就真成了肉包子。”
李砚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从怀里掏出张纸条:“王爷请看,这是咱们的人在邻国都城查到的——老狐狸的儿子在白柳城当校尉。您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咱们围住吗?”
靖安王接过纸条,上面写着“青岚关守将林坤之子林浩,现任白柳城东门校尉”,字迹旁边还画了个简单的人像,眉眼间和林坤有七分像。
“好小子,连这都查到了!”靖安王拍着大腿,“有这层关系,林坤就算知道是套,也得往里钻!”
“不光是父子情,”李砚补充道,“白柳城的粮草官是林坤的亲家,城库里藏着他三年的俸禄——这些都是咱们的侦察兵混进敌军酒馆,听醉汉说的。老狐狸看着精明,其实软肋比谁都多。”
他指着沙盘上的白柳城:“咱们明天攻城时,得故意往东门攻,就是林浩守的那个门。不用真打,就围着喊‘林校尉快投降’,把动静闹大,让林坤在青岚关听得真真的——儿子被围,亲家的粮草可能被抢,他不急才怪。”
靖安王越听越觉得靠谱,眉头渐渐舒展:“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想起年轻时的事了。那时候跟西边的部落打仗,对方首领也用这招,围了我弟弟守的寨子,我明知是计,还是带了一半人去救……”
他叹了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再硬的将军,碰到家里事也得软三分。林坤这老狐狸,怕是躲不过这一劫。”
“所以这佯攻点选得妙就妙在这,”李砚道,“它不光要‘看着重要’,还得‘牵着敌军的软肋’。就像地球人双十一选东西,不光看价格便宜,还得是自己真需要的——白柳城对林坤来说,就是‘又便宜又需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不动心。”
靖安王被他的“地球比喻”逗笑了:“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说得挺有道理。”他站起身,“行,本王信你!那两千精锐不派了,幌子部队该怎么‘演戏’,你说了算。”
“谢王爷信任!”李砚拱手,“只是还有一事——得让张将军配合着演场戏,假装跟我吵一架。”
“吵架?”靖安王挑眉。
“对,”李砚道,“让张将军在帐外大骂我‘不知天高地厚,拿弟兄们的命当儿戏’,最好让敌军的探子听见。他们一听,就会觉得咱们内部不和,更信这是支‘没脑子’的部队,也就更敢调兵了。”
靖安王哈哈大笑:“这个好!张将军最会演戏,让他骂你几句,保管跟真的一样!”
雪还在下,营帐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靖安王看着沙盘上的布局,又看看李砚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他知道,这场仗能不能成,就看这出“声东击西”的戏能不能演得逼真——而李砚,显然是最好的“导演”。
“本王在后方等着你的好消息。”靖安王拍了拍李砚的肩膀,“记住,别贪功,保住弟兄们的命最重要。”
“属下明白!”
送靖安王离开后,李砚重新看向沙盘。雪光从帐帘缝隙钻进来,照在青岚关的位置,像一层薄薄的霜。他知道,靖安王的“半信半疑”不是不信任,是肩上的担子太重——那一万老弱的性命,还有边境的安稳,都压在这计策上。
“放心吧王爷,”他轻声说,“这出戏,我保证演得滴水不漏。”
他拿起一块木片,放在青岚关背后的峡谷入口——那是精锐部队的必经之路。明天夜里,三千轻骑就会从这里出发,像一把藏在袖中的匕首,在敌军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刺向他们的心脏。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白柳城的“戏”演得更热闹些,让敌军的注意力,牢牢锁在这片看似重要,实则只是“诱饵”的土地上。
帐外传来张将军刻意拔高的声音:“李砚你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让我带老弱去送死?有本事你自己上啊!”
李砚嘴角勾了勾——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