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突然话风一转“听说你昨天在俘虏营,给伤兵分了半块饼?”靖安王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本王的军规,俘虏营的口粮,任何人不得私分。”
李砚的心沉了沉,果然有人把这事报上去了。他挺直脊背,没辩解:“他们快饿死了。”
“饿死也是活该。”靖安王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钢针,“落霞关抵抗本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们是士兵,守关是本分。”李砚迎着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就像王爷的士兵,现在也在为您打仗。若有一天败了,王爷也会觉得他们活该饿死吗?”
帐内静得能听见沉香炸裂的轻响。亲卫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凶狠地瞪着李砚,仿佛只要靖安王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把他拖出去。
靖安王却笑了,把茶杯往案几上一放:“有点意思。本王倒想知道,你这张嘴,还能说出什么来。”他指了指对面的矮凳,“坐。”
李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凳面冰凉,透过薄薄的囚服渗进骨头里。
“落霞关的防御工事,是你改的?”靖安王突然问,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敲击着,“那些藏在箭眼里的暗弩,还有城根下的陷阱,倒是比以前精巧多了。”
李砚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知道,对方早就把他的底细摸透了。
“不是改,是补。”他故意说得含糊,“以前的工事年久失修,有些地方漏风,我就找些木板石块堵了堵。”
“堵?”靖安王挑眉,“堵出了能挡本王三万大军半个月的能耐?”他往前倾了倾身,玉佩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李砚,本王不喜欢绕弯子。你愿不愿意归顺本王?”
李砚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归顺?”他扯了扯嘴角,“王爷是想让我帮你打落霞关剩下的人?”
“聪明。”靖安王点头,“本王看你是个人才,留在俘虏营太可惜了。只要你归顺,本王封你做参军,比在落霞关当那个无名小卒强十倍。”他拍了拍手,两个侍女端着托盘走进来,一盘放着件银线绣边的锦袍,一盘堆着十锭沉甸甸的银子,在帐内的光线下闪得人眼晕。
“这些,都是你的。”靖安王的声音带着诱惑,“穿锦袍,拿银子,跟着本王,有你享不尽的荣华。”
李砚看着那些银子,突然想起落霞关城根下的老妇人。上个月降温,她把攒了半年的铜板全拿出来,给守城的士兵们买了些粗布,说“穿厚点,别冻着”。那些铜板加起来,恐怕还没眼前一锭银子值钱,却比这满盘的珠光宝气更让人心里发烫。
“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李砚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我爹娘埋在落霞关,我不能对着他们的坟茔,帮外人打自己人。”
“外人?”靖安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玉佩被他攥得咯吱响,“等本王踏平落霞关,那些坟茔,也不过是一抔土!”
“那我更不能归顺了。”李砚迎着他的怒火,语气反而更坚定,“我得活着回去,给我爹娘的坟上添把土。”
“放肆!”旁边的亲卫怒喝一声,拔刀出鞘,寒光直逼李砚的咽喉,“敢这么跟王爷说话,找死!”
李砚没躲。他看着靖安王,一字一句地说:“王爷若是觉得我没用,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就别逼我做背主求荣的事。”
帐内的空气像凝固了的冰。靖安王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松开了攥着玉佩的手,挥了挥:“把他带下去,关到单独的帐子,别亏待了。”
亲卫愣了一下:“王爷?”
“照做。”靖安王重新拿起茶杯,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被押出主营帐时,冷风灌进李砚的领口,他却觉得心里比刚才更热了些。他知道,靖安王没杀他,不是因为“惜才”,是因为还没榨干他的价值——落霞关的防御图、士兵的布防、甚至是他脑子里那些“土办法”,都成了对方想啃下来的骨头。
就像地球商场里的谈判,对方抛出的糖衣炮弹,不过是想让你交出底牌。他得守住这张底牌,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难捱的试探。
李砚抬头望了望落霞关的方向,云层厚重,看不到太阳。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人在等着他回去——等着他带回真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