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是同样质地的深绿色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是黑色的,工整而简洁。
“布莱克先生:
这封信通知您,哈利·波特与德拉科·马尔福将于八月三十日在马尔福庄园正式订婚。
我们理解您可能无法出席,但哈利希望您知道这件事。
愿您安好。
德拉科·马尔福
另:如您希望回复,可用同一猫头鹰送回信。它会在附近等待一天。”
信很短,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但正是这种简洁,让小天狼星感到一阵尖锐的痛苦——哈利甚至没有亲自写信,而是让马尔福代笔。
这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说明了哈利对他的态度。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阳光逐渐升高,厨房里的温度开始上升,但他感觉不到热,只觉得冷。
八月三十日。现在是七月中旬,还有一个半月。
在马尔福庄园,那个他曾经鄙视的地方,现在哈利的“家”。
小天狼星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去马尔福庄园。
那时候他还是布莱克家族叛逆的儿子,跟着父母去参加某个纯血家族的聚会。
庄园很宏伟但冰冷,每个人都在微笑但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他讨厌那里,讨厌那些人,讨厌那种虚伪的氛围。
而现在,哈利要在那里订婚。
和德拉科·马尔福,一个马尔福。
愤怒开始涌上来,但很快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
他能做什么?冲回英国,闯进马尔福庄园,把哈利拖出来?像个疯狂的教父一样破坏一切?
哈利不会跟他走,甚至可能会让马尔福家的守卫反过来把他拖出去,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可悲。
他把信纸放在桌上,双手捂住脸。呼吸变得沉重,胸口发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哈利会选择那条路?
为什么他作为教父,却无法保护这个孩子,甚至无法理解他?
曾经的哈利会对他笑,会信任他,会需要他,而现在……
“教父,你要帮凤凰社对抗我吗?”
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哈利问这个问题时的眼神,冷静,甚至有些残酷的期待。
他在等小天狼星选择,而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痛苦。
小天狼星站起身,在狭小的厨房里踱步,地板吱呀作响,空气闷热。
他需要出去走走,或者吹吹海风。
他抓起信纸,塞进口袋,走出房子,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向海边。
上午的海滩人不多,几个孩子在浅水区玩耍,一对老夫妻在散步。
他走向更远的一端,那里有礁石和更汹涌的海浪。
他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掏出信纸再次阅读。
阳光太强,字迹有些刺眼。
订婚。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回荡。
十八岁,太年轻了,但巫师界有早婚的传统,尤其是纯血家族。
马尔福家族肯定急着确认这段关系,用婚姻契约绑定哈利,确保救世主的名号和力量为他们所用。
而哈利……哈利同意了。
小天狼星想起最后那次谈话,哈利提到德拉科为他而死时的痛苦,那种痛苦太深,太真实,不可能是演戏。
也许那就是关键——哈利对德拉科有一种扭曲的、基于某种小天狼星无法理解的执着。
“如果他们没有杀死了德拉科,只杀死了我一个,就算回来,我只会选择永远远离魔法界……”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凤凰社杀死了德拉科?
什么时候?
怎么发生的?
哈利说的“上一世”到底是什么?
精神错乱?
还是……某种魔法事故导致的记忆混乱?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哈利没有解释,也许永远不会解释。
海风吹来,带着咸味和水汽。
信纸在手中颤动,小天狼星紧紧捏着它,指节发白。
他应该回信吗?能说什么?祝贺?不可能。
反对?没有意义。
质问?哈利不会回答。
也许什么都不说最好。
就像信里说的,只是通知。
他知道了,就这样。
但作为教父,作为詹姆和莉莉最好的朋友,他无法就这么沉默。
詹姆和莉莉的儿子要订婚了,和一个马尔福,而他会再一次缺席哈利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
这种缺席不是距离上的,是情感上的,是立场的割裂。
“我该怎么办,詹姆?”他对着海面低语,声音被海浪声淹没,“如果你还在,你会怎么做?你会接受吗?还是会像我一样痛苦困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小天狼星想起詹姆和莉莉的婚礼。
那是个简单的仪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小教堂里,只邀请了最亲近的朋友。
詹姆紧张得差点念错誓言,莉莉笑得很美,小天狼星是伴郎,他帮着稳住詹姆,开玩笑缓解气氛。
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年轻,那么充满希望,相信爱情能战胜一切,相信未来会光明。
而现在,詹姆和莉莉的儿子要在另一个地方,和另一个人订婚。
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家族的见证,只有马尔福家族的精美安排和政治算计。
这不应该是哈利的未来。
他应该有一个更温暖的婚礼,有家人朋友真正的祝福,而不是这种冰冷的利益结合。
但哈利选择了这个。
也许,小天狼星不得不承认,他从未真正了解哈利。
他以为哈利是詹姆和莉莉的儿子,应该像他们一样——勇敢,正直,相信爱与友谊的力量。
但哈利经历了他们从未经历过的黑暗:父母的死亡,德思礼家的虐待,伏地魔的追杀,魂器的诅咒,还有那些小天狼星无法理解的“上一世”记忆。
那些经历塑造了另一个哈利。
一个更黑暗,更清醒,更愿意使用权力和算计的哈利。
一个会选择马尔福和斯内普而不是凤凰社的哈利。
风吹得更大了。
小天狼星把信纸折好,放回口袋,他站起身,沿着海滩继续走。
走了很久,直到小镇的轮廓在远处变成模糊的一团。
这里没有人,只有海鸥在空中盘旋,偶尔发出孤独的叫声。
他停下来,再次掏出信纸。
他应该回去吗?回到英国,回到凤凰社,继续战斗?对抗伏地魔,对抗马尔福家族,甚至……对抗哈利?
想到要对抗哈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他做不到。
即使哈利站在另一边,即使哈利选择了黑暗的道路,他仍然是他小天狼星的教子,是詹姆和莉莉的儿子。
他无法举起魔杖对准哈利,就像无法切断自己的一部分。
那么留在法国?继续这种自我放逐,远离一切,假装魔法界的战争和哈利的未来与他无关?
这同样做不到。
他是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战士,是凤凰社的成员,是哈利的教父。
逃避不符合他的本性,即使他现在这么做了,也只是暂时的喘息。
他需要时间,更多的时间。
或者几天,几周,可能是几个月,甚至更久。
他需要理清思绪,需要理解发生了什么,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拿出魔杖——来法国后他很少用,但现在需要了。
他对着信纸低声念了个咒语,信纸燃起蓝色的火焰,很快化为灰烬。
灰烬被海风吹散,飘向大海。
不留痕迹,就像他从没收到过这封信。
但这改变不了事实。
哈利要和德拉科·马尔福订婚了,八月三十日,马尔福庄园。
这件事会发生,无论他在不在场,无论他反不反对。
小天狼星收起魔杖,继续沿着海岸线走。
太阳开始西斜,海面染上金色,远处的渔船开始返航,引擎声隐约传来。
他做了一个决定,接着留在这里,继续等待,继续思考,直到他准备好面对一切。
他会回英国,但不是现在。
也许在订婚仪式之后,也许在开学之后,也许在更久之后。
等他理清了该怎么做,等他找到了那条能走下去的路。
他转身往回走,走向那个租来的小房子。
脚步比来时沉重,但坚定了一些。
至少现在他知道了一个日期。八月三十日。
那一天,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会想起,他的教子在那一天做出了人生的重要承诺——向另一个人,向另一种生活。
而他,会独自在海的这一边,面对自己的选择,和漫长的等待。
夜幕降临时,他回到房子,坐在黑暗的厨房里,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星星。
他想给莱姆斯写封信,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自己的状态,也许还有哈利的消息。
但最终他没有写。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决定必须自己做。
他倒了一杯酒——当地产的葡萄酒,味道浓烈——慢慢喝着,酒液灼烧喉咙,带来短暂的麻木。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九点了,小镇开始安静下来,只有海浪声永恒不变。
小天狼星喝完酒,走上二楼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月光投下的影子。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在海边散步,去面包店,试图理清永远理不清的思绪。
而哈利,在遥远的马尔福庄园,也在继续他的路。
走向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未来。
两条路,暂时平行,也许永远不会再相交。
但小天狼星知道,迟早,他必须面对那个交点。
无论那需要多久,无论那有多痛苦。
因为他是教父,因为那是他的责任,因为詹姆和莉莉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期待他做正确的事——无论什么才是正确的。
夜渐深,海风轻轻吹动窗帘。
远处,地中海在月光下平静如镜,掩盖了深处的暗流。
就像表面平静的魔法界,掩盖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而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准备迎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