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试锋芒与仙舟棋局
朱明仙舟，匠作之心，千年未有之变局，随着匠师资格考核的开启，正式拉开了帷幕。往日里便人流如织的考核大殿广场，今日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淬火的气味、能量流转的嗡鸣，以及一种更为炽热的东西——野心、期盼，与山雨欲来的紧张。
当凌曜与云璃并肩出现在广场入口时，原本嘈杂的声浪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随即爆发出更为纷乱的议论。
凌曜依旧是一身简洁的深色便装，神情淡然，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而他身旁的云璃，身负魔剑「支离」，一身利落的云骑劲装，身姿挺拔如剑，目光清冷地扫视着前方，自然而然地为他隔开拥挤的人流。在他们身后，是沉默而精准的助理机器人“白”。
这幅景象，落在不同人眼中，滋味迥异。
“凌先生！云璃小姐！”以老陈为首的、来自锈铁运河区乃至更偏远地带的工匠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视凌曜为旗帜，为能与这样的天才同处一个时代而自豪。凌曜那“授人以渔”的理念与普惠底层的义举，早已为他赢得了坚实如铁的民心。
而那些身着华贵匠师袍、代表着各大匠作家族的中立者们，眼神则复杂得多。他们曾试图拉拢这位横空出世的天才，许以重利，甚至旁敲侧击地提及联姻。但此刻，看着凌曜与怀炎将军的掌上明珠如此亲密无间地同行，看着云璃那近乎护卫的姿态，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赏识，而是明确的站队与捆绑。凌曜，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已不仅仅是颠覆性的技术，更是怀炎将军一系的意志延伸，是一股他们再也无法觊觎、只能仰望或忌惮的力量。
人群之中，匠师行会的墨工与军造府的金砺站在一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死死盯着那并行的两人，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
“哼，果然彻底倒向了怀炎那边。”墨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无妨。”金砺阴恻恻地道，“怀炎能给他武力庇护，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今日，便让他知道，有些领域，不是光靠蛮力和技术就能通行的。”
他们的目光交错，闪过一丝狠厉，显然早已备好了盘外之招。
凌曜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或热情、或复杂、或阴鸷的面孔，最终落在那座巍峨肃穆的考核大殿上。那里，将是“种子”破土而出的第一方舞台。
---
考核大殿内，气氛庄重而肃杀。初试的内容是“器之本源”，旨在考察匠师对材料特性、能量传导与核心功能的理解与实现能力。
高台之上，评委席中既有德高望重的老匠师，也有石火大师这等开明派，以及军方和匠师行会的代表，构成微妙的平衡。
首先登场的是墨工与金砺派系的匠师。他们意气风发，展示的作品或是用“星槎引擎核心碎片”熔铸的护心镜，能量流转间光华熠熠；或是用“凝滞之尘”与“记忆合金”编织的软甲，能自主修复损伤、记录攻击轨迹。工艺繁复，材料珍稀，引得不少传统评委频频颔首，观众席上也传来阵阵惊叹。
“华而不实。”云璃在凌曜身边的专属观赛席上，低声评价。她如今眼界早已不同，更能看透本质。
凌曜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
终于，轮到他了。
在全场目光聚焦下，凌曜缓步走上展示台。他没有携带任何庞大的设备，也没有拿出光芒四射的稀有材料，只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块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截面映射万象的混沌晶体——「万用形晶体」。
“此物，名为「万用形晶体」。”凌曜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它本身，空无一物。”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尤其是保守派的评委，眉头已然皱起。
凌曜不理会这些，继续道：“但它，可承载万物之‘概念’。”他话音未落，指尖轻点晶体。
下一刻，晶体光芒流转，形态瞬间变化，竟在众人眼前，化作一面与刚才某位匠师作品几乎一模一样的护心镜，能量波动、防护强度，甚至在一些细微的能量回路优化上，竟更胜一筹！
“这不可能！”那位被“复刻”的匠师失声惊呼。
未等惊呼平息，凌曜指尖再动。晶体形态再变，化为那件能自主修复的软甲，修复速度更快，记忆的攻击轨迹更为清晰！
接二连三，凌曜操控着「万用形晶体」，将之前几位匠师引以为傲的作品核心功能，一一复现、优化、展示。没有使用对方的稀有材料，仅仅依靠晶体本身那“概念载体”的特性，完成了对所有展示品的“本质重现”。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已经不是技艺的比拼，这是层面的碾压！是“渔”对“鱼”的绝对超越！
凌曜收起晶体，让它恢复原状，朗声道：“技术之终点，不应是垄断知识、堆砌资源的奇观，而应是理解本质、赋能每一个体的工具。此物，便是通往此路的桥梁之一。”
掷地有声。
云璃在台下，看着那个站在光芒中心，却依旧平静如深潭的身影，心中波澜涌动。她彻底明白了。他并非来争夺这座大殿里那个虚妄的“匠师之王”宝座，他是来播撒火种，是要烧毁旧的藩篱，建立一个能让更多人生存得更好的新世界。他的战场，远不止于此地。
---
大殿上方的贵宾观礼台，气氛同样凝重。
来自罗浮仙舟的交流团，正透过巨大的琉璃幕墙，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为首者，是太卜司之首，符玄。她身姿娇小却气场强大，粉色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震惊与极致的专注。她身侧，是满脸写着“只想摸鱼却被抓来出差”的青雀，正偷偷打着哈欠，但在看到「万用形晶体」的表现时，哈欠打到一半僵住，眼睛瞪得溜圆。
“符……符玄大人，那东西……是作弊吧？”青雀喃喃道。
符玄没有回答，她脑海中正飞速运转，与遥远罗浮的神策将军进行着无声的通讯。
「景元，此物……已非‘奇技淫巧’可概括。其战略价值，超越目前仙舟联盟所有单兵装备体系。」
景元慵懒却带着一丝严肃的声音仿佛在她脑中回响：「看到了。更麻烦的是，太卜司动用‘穷观阵’推演其跟脚，结果混沌一片，因果不显。此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你的意思？」
「怀炎将军近水楼台，已将其与朱明深度捆绑。观其行止，不慕荣利，专注救赎，常规手段难以动其心志。为罗浮计，为仙舟联盟数十亿生灵计，需行非常之法。」 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符卿，你素有‘大’志，胸怀寰宇。此子关乎魔阴身之缓解，乃至可能之根治，其重要性，犹在单一星系战局之上。若能将他与罗浮绑定……‘联姻’，或是最佳途径。你，明白我的意思。」
符玄脸颊微不可查地泛起一丝红晕，但迅速被理智压下。她明白景元的意思。这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冰冷的政治权衡。凌曜的价值，足以让任何仙舟领袖不惜代价。他能缓解魔阴身，仅此一条，便是对长生种最大的诱惑与恐惧——诱惑在于可能摆脱宿命，恐惧在于若被敌人掌控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将他纳入己方体系，给予足够的地位与羁绊，哪怕这羁绊始于算计。
她看向下方凌曜那尚显稚嫩却已初具王者气度的侧脸，心中默念：“姿容不俗，天资冠世……为了罗浮，为了仙舟稳定，此事……确有必要。”她深吸一口气，对景元回应：「我知晓了。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会见机行事。」
通讯结束，符玄看向一旁还在咂舌的青雀，心中已有计较。青雀背景清白，性格虽懒散但天赋异禀，必要时可作为……备选或辅助，增加成功率。
就在这时，一个柔媚的声音插了进来：“符玄大人，青雀妹妹，可是在为下方那位天才匠师惊叹？”
走来的是交流团的另一位成员，停云。她狐尾轻摇，笑靥如花，举止优雅得体，是罗浮商界的杰出代表。“如此人物，若能引入罗浮，实乃幸事。若有需要小女子斡旋之处，但请吩咐。”她话语殷勤，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毁灭的幽光。幻胧对这能引动“终末”与“存在”概念的存在，充满了“探究”的兴趣。
符玄微微颔首，对停云的主动示好不置可否。她此刻的全部心神，都已系于如何完成景元交付的、这桩关乎仙舟未来的特殊“任务”上。
---
初试的结果毫无悬念。凌曜以绝对的优势，震撼性地通过了第一关。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诞生于平静之下。
考核间歇，在不为普通观众所知的幕后回廊，墨工与金砺拦住了几位颇有影响力的评委和来自其他仙舟的观察员。
“诸位，难道不觉得此子之术，太过危险了吗？”墨工压低声音，语气沉痛，“那「万用形晶体」能复刻一切技术概念，若此物流传出去，被步离人，被那些丰饶孽物获取，我仙舟还有何技术优势可言？此乃打开潘多拉魔盒，祸及联盟之举！”
金砺在一旁补充，语气更加阴森：“而且，诸位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化外民，所用技术体系与我仙舟玉兆、命途能量迥异，倒更像是操纵虚数权柄……如此来历不明，力量诡异，焉知他不是「烬灭祸星」派来的灾星，或是「混沌医师」那等玩弄概念的疯子？”
安全威胁，身份污名。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毒辣。他们试图从根本上否定凌曜技术的正当性，将他塑造为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威胁。一些原本中立的评委，脸上也露出了迟疑和忧虑的神色。
这些言论，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在暗处蔓延。
---
初试结束，凌曜、云璃与“白”随着人流走出大殿。夕阳的余晖给肃穆的殿堂镀上了一层金色，却驱不散那无形的暗涌。
云璃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些投向凌曜的、混杂着敬畏、嫉妒与恶意的目光，也捕捉到了那些窃窃私语中的只言片语。她眉头紧蹙，手不自觉地按在了「支离」的剑柄上。
“凌曜，”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些阴沟里的蛆虫，若敢以污言秽语玷污你，我的剑，会斩开所有泼向你的污秽。”
凌曜侧过头，看着身旁少女那因护卫之心而格外明亮的眼眸，心中微暖。他望向远处，那里是依旧破败与繁荣交织的朱明街景，是无数平凡仙舟人挣扎求生的缩影。
“无妨，云璃。”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与自信，“他们维护的，是旧世界的壁垒，依靠垄断与恐惧维系统治。而我带来的，是新世界的种子。”
他顿了顿，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牵引着概念的流动：“当新的生态循环建立起来，当分子土壤孕育出足够的食粮，当清洁的能源点亮每一个角落，当便捷的技术普惠万千民众……旧的寄生虫，自然会失去栖身之所。”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描绘了一场即将席卷整个朱明，乃至更广阔天地的风暴。这不仅仅是技术的革新，更是一场社会结构、资源分配与权力秩序的重塑。
“白”安静地跟在身后，内部程序模拟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注视。只有凌曜能感知到她那混合着爱意与骄傲的意念：「我的王，您的道路，必将贯穿星海，重塑万界。」
考核的第一日，在技术的绝对碾压与暗流的汹涌澎湃中落下帷幕。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登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