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脚踹出,汉子飞出十步远,擦着少年衣角掠过。
院中看热闹的人不禁喝彩:“好身手!宋二郎输得不冤。”
“是啊,莫说一个,十个也未必是他对手。五十两太少,五百两还差不多。”
岳山拎起少年,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恰在此时,沈家家主匆匆赶到,喘着粗气道:“柳少侠,手下留情!”
岳山冷笑:“怎么?纠缠女子是沈家的家风?外头的名声可不是这么传的。”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拧,直接卸了少年一条胳膊。
剧痛席卷全身,手臂软绵绵地垂下,少年疼得嚎啕大哭,连声求饶:“我知错了!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岳山将他甩到一旁,冷冷道:“今日代你父亲教训你,免得你败坏沈家门风。”
岳山不便暴露身份,未再纠缠,况且院中护院众多,只是这些人似乎各怀心思,并不听从这小主子的命令,反倒像是一盘散沙。
沈逸书检查了儿子的伤势,发现并非无法挽回,立刻命人去请正骨大夫。他转向岳山,歉然道:“是我管教无方,此子咎由自取。”
岳山见他如此客气,也拱手回礼:“若他有家主半分气度,也不至于此。”
沈逸书又看向香菱,温声道:“姨夫代那孽障向你赔罪。”
香菱轻轻摇头,躲在岳山身后,一言不发。
沈逸书问道:“英莲,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香菱紧紧挽住岳山的手臂,坚定道:“我要和相公在一起。”
沈逸书叹息一声:“罢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姨夫给你们安排一处小院,暂且住下吧。”
香菱行礼道谢。
不久,护院上前抬走了口吐白沫的宋二郎。
一名护院头领走上前,对岳山抱拳道:“阁下身手不凡,想必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
岳山点头答道:“冷面郎君,柳湘莲。”
……
“柳湘莲?”护院头领眼前一亮,惊喜道:“可是京城理国公家的公子?曾在康王府与安京侯比剑的那位?”
岳山一怔,没想到柳湘莲的名声竟传到了姑苏。
“正是。”
那人又问:“听闻阁下在京城试剑,未尝一败,唯独败给了安京侯。他的武艺当真如此高超?”
岳山心中疑惑:“柳湘莲竟有这般实力?他与赵颢分明不相上下。”
面上却答道:“安京侯武艺已臻化境,恐怕连许多武学宗师也难及。”
护院头领叹道:“若能见识一番便好了,不知此次安京侯南下,是否有缘一见。”
岳山眸光一凝,面上不动声色,拉起 的香菱低声道:“走吧,先去休息。”
……
姑苏城外,西南有山,名为玄墓。
山脚下坐落着圣恩寺,因先皇南巡时在此驻跸题字而香火鼎盛,堪称江浙之首。
然而圣恩寺的鼎盛香火,却掩盖了玄墓山上另一座寺庙的存在。
蟠香寺隐于深山,古木参天掩映,下山小径幽深难寻。最令人惊叹的是山间的梅花,与苍松翠竹交错生长,郁郁葱葱,清雅绝伦。
此处堪称世外桃源,即便有人上山,也非为礼佛,而是寻一处花树掩映之地,展卷静读,享受片刻闲适。
蟠香寺僧众寥寥,唯有一对师徒,性情孤傲,与外人少有往来。
茅屋土墙,槿篱竹窗,屋内床榻上,老尼病容憔悴,望着自己的 ,心中悲凉。
“趁官府尚未查清你的身世,速速离去,永莫回头。”
“离去?又能去往何处?”
老尼剧烈咳嗽几声,从枕下取出一封信,“为师在京城外的牟尼院有故交,你持此信去见住持,她自会收留你。”
榻旁立着一位少女,身着月白素袖袄,外罩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腰间系秋香色丝绦,下着淡墨白绫裙。
她气质出尘,容貌如玉,恍若仙子临凡。
声音清澈空灵,却透着倔强:“我要侍奉师父,待您病愈。”
老尼眉头紧锁,痛心道:“你当真只为陪我?莫以为我不知你下山之事。那些 势滔天,你一介弱质,如何抗衡?”
“你本带发修行,今日索性剃度,断了尘缘。”
妙玉起身,眸光平静:“此事未了,何以遁入空门?”
老尼长叹:“既如此,你先去吧。”
昔日老尼尚康健时,屡次相劝,如今卧病,更难说服。
可一桩知府命案,牵扯朝堂四品 ,她区区小尼,又能如何?
更何况此案冤情深重,幕后之人只手遮天,纵使她拼尽全力,恐怕也只是徒送性命。
螳臂当车罢了。
妙玉在床头放下一壶茶,退出前向师父深深一拜。
父亲之死令她痛彻心扉。虽自幼入山修行,未归家门,连朱家也不知有她这位 ,但她与父母书信从未断绝。
蟠香寺香火冷清,却能存续至今,多半因妙玉之故。
父亲蒙冤入狱后,曾遣心腹送信,仅八字——“账目有鬼,农田有诈”,以证清白。
临终之际,仍不愿爱女误解。
妙玉泪落如珠。
她幼年多病,屡次找人替身出家皆无效,唯有亲身修行,方得好转。
故而带发修行,至今已十三载。
“今日还下山吗?令师病情如何了?”
又是一声莺啼传来,一个与妙玉年纪相仿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站在妙玉身旁。
妙玉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师父的身子还是不见好,下山的事不能耽搁。”
少女没有多言,如往常般搬来椅子,解开妙玉的发髻,替她梳理长发。
发簪取下,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至腰间,柔顺光滑。
少女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道:“在这寺里隐居,可惜了这副容貌。”
妙玉无心与她玩笑,淡淡道:“你也不差。”
少女又道:“你尘缘未了,不如索性还俗,如今这般僧不僧、俗不俗的,算什么样子?”
“还要梳头打扮,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妙玉皱眉道:“你知我的难处,寺里有师父在,父亲的事也需了结。”
“等这些事了了,你打算如何?”
少女随口一问,妙玉却认真思索起来。从前她只顾眼前,从未想过能等到一切结束的那天。
“或许会听师父的话,去京城吧。你呢?你在京城不是有亲戚,不随父母去投奔吗?”
少女摇头,“说不准。你父亲的事太难,得找帮手才行。单凭我们两个,能做的太少。”
“你既是带发修行,不如寻个好人家,借夫家之力办事,岂不更好?”
妙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换作是你,你会这么做?”
少女笑道:“不会。”
“那你……”
少女为她插上发簪,理好发髻,戴上巾帽,“只是给你出个主意。若真有人能替你父亲平冤,你愿不愿嫁他?”
妙玉沉默片刻,摇头道:“净说些没影的事。”
“闲聊罢了,说说看。”
妙玉被她缠得烦了,随口道:“若真有人能替我父亲昭雪,嫁他又何妨?只怕这人还没出世呢。”
少女笑着点头:“这才像世俗中人,有血有肉。”
妙玉无奈,“我带发修行,仍是修行之人,怎会与男子有情?”
修行之人清心寡欲,妙玉从不信自己会与异性有缘。
“缘分难料,谁说得准呢?”
妙玉撇撇嘴,“该你了,坐过来。”
少女依言坐下,“梅花雪水快喝完了,往后怎么办?”
妙玉道:“那就采露水喝。”
“今日去哪儿?”
“吴县,父亲的事有些眉目了。”
……
沈家宅院,
僻静的小院里,只剩岳山和香菱二人。
香菱伏在岳山肩头低声啜泣:“侯爷,奴婢没想到会这样,若惹您生气,奴婢向您赔罪。”
岳山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错不在你,别哭了。”
岳山指尖轻抚过香菱湿润的眼角,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香菱眸光潋滟,仰起脸望着岳山,贝齿轻咬唇瓣:“侯爷,带我离开这儿好不好?”
岳山微微一愣,“你刚与母亲相认,这就要走?”
香菱点头,“见过母亲了,她待我极好,知道我好,她也能安心了。”
“只是让侯爷在这儿受这些人的气,是我太不懂事了。”
岳山淡然一笑,“无妨,只是眼下我们确实不能走。”
香菱不解,眼中透着困惑。
岳山轻点她眉心的胭脂痣,低声道:“方才那护院说漏了嘴,竟提及我南下之事。此事极为隐秘,除亲近之人和朝中重臣外,无人知晓。”
“可苏州一个护院竟能得知,事情恐怕比我想的更复杂。”
香菱身子一颤,往岳山怀里靠了靠。
岳山轻拍她的背安抚道:“不过他们并未认出我,暂且无事。何况京城还有林妹妹她们作掩护,无人知晓我已到苏州。”
“此事与你无关,这些日子你且安心陪母亲,待事了,我再带你离开。”
“这沈家,有些古怪。”
香菱乖巧应下。
她从岳山怀中起身,脸颊微红,“这儿只有一张床了,我去铺好。”
岳山挑眉笑道:“想好了?真要赔罪?”
香菱耳尖发烫,声若蚊蝇:“我……我也只有这个能报答侯爷了……”
岳山颔首,“你比紫鹃懂事,她还得我三催四请。”
香菱脸上更热,这话听着不像是夸赞,倒像是说她不知羞……
她闭了闭眼,指尖轻颤着解开衣扣,露出桃色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