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在沈眉庄这里养了一个月,突然被敬妃抱走,彩月在旁边干着急,却不敢伸手抢夺,
“小主,您赶紧去求求皇上啊,不要把小公主拱手让给别人抚养!”
谁知沈眉庄面色平静,语调无波无澜,
“她跟着敬妃,比跟着我这个小小贵人,前程更好。
我要替嬛儿报仇,免得日后牵连她,还是让她离开吧。”
彩月不可置信,之前虽看出了沈眉庄对公主的不上心,却没承想她竟如此冷酷狠心。
仿佛她这一生,都只是为了甄嬛而活。
不管亲生女儿,不顾父母亲族,只关心在意甄嬛。
之后,沈眉庄一直锲而不舍的调查那天晚上碎玉轩发生的事,可宫人们不想自寻死路,纷纷三缄其口。
明里暗里的调查了一个月,毫无进展。
沈眉庄没有其他办法,就想去见皇帝,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沈眉庄穿着一身藕粉色绣满莲花的旗装,脸上化了精致大气的妆容,斜一字头上插着太后生前赏给她的那根黄金玫瑰簪,并一只点翠孔雀步摇,来到了九洲清宴皇帝的寝宫门口。
身后的彩月拎着两个食盒,里头放着的是一盏燕窝莲子羹,一碟藕粉桂花糖糕,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碗甄嬛从前爱吃的八宝甜酪。
可谓是把皇帝不喜欢看见,不愿意提及的,都提了个遍。
苏培盛见来人是被皇帝厌弃的惠贵人,心中暗叹倒霉,
“今儿怎么就不是高无庸当值呢,否则自己不就少挨皇上一顿骂了吗?”
心中感慨完,他快步走到沈眉庄跟前,面上堆笑,
“参见惠贵人,贵人吉祥。
今儿这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
沈眉庄态度温和却疏离,端起一贯的假笑,慢声细语的回道,
“我适才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糕点,来送给皇上尝尝。还请苏公公代为通传。”
苏培盛脸上笑着,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不得不回她,
“那贵人您在此稍候,奴才这就进去禀报皇上。”
苏培盛说完转身进入殿内。
皇帝正在品鉴昭皇贵妃新作的画,皇贵妃给其命名为「夏日晚风吟」,画的是圆明园「曲院风荷」的傍晚时分,微风吹拂,满池荷叶莲花随风摇曳的美景。
忽闻有人进殿的脚步声,皇帝抬起头,看到是苏培盛,便等他回话。
苏培盛躬身道,
“皇上,惠贵人带了些糕点在外求见。”
皇帝心里并不想见她,但想知道她要搞什么幺蛾子,于是对苏培盛道,
“宣她进来吧。”
苏培盛应了声“是”,便出去叫沈眉庄。
沈眉庄进殿行礼后,走到皇上身边站定。
皇帝一眼看到了她头上的玫瑰簪子,那是太后怀老十四时皇阿玛赏的,后来沈眉庄假孕时太后赏给了她。
皇帝本就烦她,此时更是一脸不耐,直截了当的问她,
“你来找朕,有何要事?”
沈眉庄不顾皇帝不虞的脸色,接过彩月拎着的食盒,打开盖子,把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摆在旁边的餐桌上,才开口道,
“臣妾想着这个时辰皇上批折子久了,应是饿了,给您带了些小厨房刚做好的糕点,皇上您要不尝尝?”
皇帝还真有些饿了,走到桌前,正准备吃几口,一眼就看见了甄嬛爱吃的八宝甜酪。
他顿时怒从心头起,
“惠贵人,你带着这些东西,回你的闲月阁去吧,朕不想罚你。”
沈眉庄知道今日不说,以后恐怕想见皇上一面都很难,她满脸焦急,忙跪下道,
“皇上,嬛儿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您如此狠心绝情,对曾经万千宠爱的她都能痛下杀手!”
皇帝看她高昂着头,一脸不怕死的质问,怒火中烧,他强压下火气,语气阴沉,声音冰冷,
“放肆!惠贵人,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朕说话?”
沈眉庄自以为傲骨铮铮,面对着皇帝的怒火,她毫无畏惧之色,
“皇上,您迫害忠臣良将,逼死亲生额娘,冤杀枕边人,午夜梦回时,可会被冤魂索命惊醒?
嫔妾今日来,只为嬛儿求一个公道!”
皇帝简直快被她气死了。
只能说,自以为是的蠢货在气人这方面,战斗力出乎意料的强。
不过皇帝并不想和将死之人争辩,他转头吩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苏培盛,
“贵人沈氏,入宫以来,性情乖张,屡犯宫规,屡教不改。
素日多有忤逆狂悖之举,怨怼君上,诅咒朕躬,其心可诛。
对待皇嗣(静和)毫无慈爱之心,德仪有亏,即日起,废除位份,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
每日赐鞭刑二十,掌嘴二十。正午时分于烈日下跪满一个时辰。
晓谕六宫。
另,子不教,父之过,下发旨意,问罪其父。”
苏培盛听完,连忙起身,招呼旁边的小厦子,把沈眉庄堵了嘴,拖了下去,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惹皇帝生气的话,导致火上浇油。
七天后,沈自山收到皇帝的问罪圣旨,赶紧上了一封请罪折子,快马加鞭送到紫禁城,皇帝的案桌上。
信中言明想把沈眉庄逐出沈家族谱,求皇帝恩准。
路上走着的赔礼还有聊城的东阿阿胶,日照的连山翠芽,济宁的儒家五常印,以及枣庄的绝品鲁班锁。
皇帝收到请罪和赔礼,都是些当地的特产,虽不值当什么,不过倒是臣子为官清廉的体现。
当即准了沈自山的请求。
圆明园没有冷宫,沈眉庄暂时被关在闲月阁。
皇帝不许宫人伺候她。
却吩咐了太医给她看伤,只要不致命就不用管,若是实在严重,稍稍给她治疗,别让她轻易死了。
富察仪欣收到旨意后,让夏竹去宣敬妃来曲院风荷。
敬妃被夏竹引进内室,甫一进来,便蹲下行礼,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富察仪欣此时正歪在贵妃榻上,喝着冰镇的牛乳茶,
“免礼,快坐。给敬妃沏杯她爱喝的庐山云雾,再给她倒一杯本宫的观音牛乳茶尝尝。
另外,把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绿豆糕,松子百合糕,玫瑰莲蓉酥各端来一碟。”
敬妃坐下,开门见山,
“娘娘,不必劳烦了。您叫我来,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富察仪欣冲她笑了笑,
“静和这几日身体怎么样?”
敬妃皱眉,忧心忡忡,
“有些吐奶,已经找太医看了。”
富察仪欣正吃着绿豆糕,抽空道,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看来是母女心有灵犀啊,沈眉庄刚被贬,静和就身体不适。
那你打算怎么做呀?”
敬妃明白,不管为了自己的静和还是为了向皇贵妃投诚,她都必须对沈眉庄下手。
她看了一眼皇贵妃的脸色,试探着问,
“皇上的意思是,不想让她死。那我该如何?”
富察仪欣坐直身体,平静的语气,似在宣判,
“被折腾久了,精神恍惚,变成疯子,日日梦魇实属正常。
本宫与皇上,自然是夫妻同心,不愿让她轻易死去,先清醒着受尽折磨,而后再疯魔。(注)
这是本宫赏给她的,最好的结局。”
敬妃自然是听懂了,
“臣妾明白。娘娘觉得沈氏撑多久便会神志不清?”
富察仪欣想了想,
“今年入冬后吧。一个疯子,冻死在冬天,再寻常不过了。”
“是,那臣妾先回去照顾静和了。”
事情交代清楚,富察仪欣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冯若昭见状,恭敬退下。
夏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烈日当空,眨眼间便阴云密布,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至。
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气放晴,富察仪欣出门,在湖边的凉亭里赏景纳凉,吃着甜瓜,看着周围绿树垂阴。
云收雨过波添。
楼高水冷瓜甜。
绿树阴垂画檐。
富察仪欣躺在特意让宫人搬来的躺椅上,手里拿着织锦团扇微微摇动,自在惬意。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摇椅晃呀晃,富察仪欣慢慢睡着了。
一梦两三年,匆匆又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