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实验室的门还没完全打开，小陈就举着个空盒子冲了进来，声音都变调了：“林哥！坏了！坏了！”
林深刚把电脑开机，吓了一跳，手里的鼠标差点掉地上：“咋了？慌慌张张的，数据又出问题了？”
“不是数据！是探针！” 小陈把盒子往实验台上一扣，里面空空如也，“仓库里的神经元探针全没了，就剩昨天用的那一根，我刚去领，老张说上周报的采购申请被打回来了！”
“打回来了？” 林深皱起眉，起身走到仓库门口，老张正对着电脑叹气，屏幕上是 GctA 的审批驳回通知。
“林博士，你自己看，” 老张指着屏幕，“王经理批的‘驳回’，理由是‘未提交阶段性成果报告，暂不拨付探针采购款’。”
林深拿过鼠标往下滑，看见采购申请上写着 “申请 10 根聚酰亚胺涂层探针，金额 48 万”，下面红色的 “驳回” 两个字特别扎眼。“我昨天不是给王经理发了突触捕捉的数据吗？怎么还说没成果？”
“发了有啥用？” 老张关掉页面，往椅子上一靠，“我刚才给王经理打电话，他说总部不认‘捕捉数据’，要‘验证数据’—— 就是得用新探针再抓一次 101?个突触，证明不是偶然成功，才算阶段性成果。”
“再抓一次？” 林深懵了，“现在就剩一根探针，昨天用的时候针尖还磨了点，再用一次说不定就废了，怎么再抓？”
话音刚落，走廊里就传来王经理的脚步声，夹着公文包的声音 “啪嗒啪嗒” 的。他一进门就扫了眼实验台，皱着眉：“你们这大清早的，吵什么呢？探针的事儿我听说了。”
“王经理，您可来了！” 林深赶紧迎上去，“采购申请怎么驳回了？我们现在就剩一根探针，连数据验证都做不了，更别说后续的意识转换了。”
王经理往椅子上一坐，掏出保温杯抿了口，慢悠悠地说：“林博士，不是我驳回，是总部的意思。你想啊，三千万投进去，就换来个‘抓到突触’的数字，谁知道是不是碰巧？总部要的是‘稳定可重复’，你得用新探针再做一次，成功了，别说 10 根，20 根都给你批。”
“可现在没探针怎么重复？” 小陈急得直跺脚，“一根探针要四万八，我们自己买都买不起，总不能让我们用牙签代替吧？”
“牙签？” 王经理冷笑一声，放下保温杯，“小陈，说话别这么冲。总部有总部的规矩，没成果就想拿钱？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跟你说，下周五之前，你们要是拿不出重复实验的数据，不光探针款批不了，之前投的三千万都得慢慢还 —— 你们团队签了免责协议的，忘了？”
林深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当然没忘 —— 当初为了拿到第一笔资金，团队签了 “若项目失败，需返还 30% 投资款” 的协议。三千万的 30%，就是九百万，他们几个穷科研的，卖房子卖车都凑不齐。
“王经理，这不是耍人吗？” 老张忍不住开口，“我们熬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抓到 101?个突触，现在卡着探针不让买，这不是故意让项目黄吗？”
“故意？” 王经理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我可没那闲心。总部那边催得紧，昨天陆主席还问我呢，说‘灵境映射’要是再没进展，就把项目交给欧洲团队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王经理夹着公文包就走，出门时还回头补了句：“对了，实验室这个月的水电物业费，也得从你们项目经费里扣，要是经费不够，自己想办法。”
门 “砰” 地关上，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就剩仪器的待机声。小陈蹲在地上，盯着那个空盒子，嘟囔着：“这咋整啊？总不能真让欧洲团队来抢咱们的成果吧？”
林深没说话，掏出手机想给供应商打电话，手指刚碰到屏幕，就弹出张婶的微信，是条语音，点开就听见妈的声音：“小深，你啥时候回来啊？我给你留了包子，在锅里温着呢，再不吃就凉了……”
林深的心揪了下，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张婶的声音传来：“深啊，你可算回电话了，你妈刚才又找你那碎花手帕，说要给你包橘子糖，我跟她说你上班去了，她还不乐意，说‘小深上学快迟到了，得带糖’。”
“张婶，麻烦您多看着点她，别让她乱翻东西，小心摔着。” 林深的声音软下来，“我这边忙完这阵，就回去看她。”
“忙忙忙，你都快半个月没好好在家待过了，” 张婶叹了口气，“对了，昨天你妈把你小时候的铁皮青蛙找出来了，攥在手里玩了一下午，说等你回来跟你比赛，看谁的青蛙跳得远。”
林深的眼睛有点热，刚想说 “知道了”，就听见老张喊：“林哥！我联系上供应商李总了，他说有货，但得全款付，不赊账！”
“多少钱？” 林深赶紧挂了张婶的电话，跑过去。
“10 根探针，加上运费，一共 49 万 8，” 老张看着手机，“李总说，要是今天能打款，明天就能发货，晚了就不一定了，还有别的实验室在问。”
“49 万 8？” 小陈凑过来，吐了吐舌头，“咱们项目经费里还剩多少？我昨天看财务报表，好像就剩 23 万了。”
林深赶紧打开财务系统，点开余额一看，屏幕上的数字明晃晃的：.72 元。“还差 26 万多…… 这哪儿凑去？”
“要不跟王经理再说说？” 老张试探着说，“就说先批一部分，等验证完数据，再补剩下的？”
“说个屁！” 林深想起昨天王经理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他昨天都说了，总部不看成果不投钱，再说也是白搭。”
小陈突然一拍大腿：“哎！林哥，我有个同学在医疗器械公司上班，他们那边好像有淘汰的旧探针，要不我问问能不能便宜收几根？”
“旧探针？” 林深愣了下，“旧的灵敏度够吗？别到时候抓不到完整的突触，白花钱。”
“试试呗，总比没有强！” 小陈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我同学说他们那批是去年的，涂层有点磨损，但换层聚酰亚胺还能用，一根只要一万五，比新的便宜多了。”
“一万五一根？10 根就是 15 万，加上换涂层的钱，差不多 20 万，咱们剩下的钱够了！” 老张眼睛一亮，“这样一来，还能省点钱留着买量子芯片的配件。”
林深刚想点头，手机就响了，是王经理发来的微信：“总部通知，项目经费冻结，剩余 23 万只能用于支付水电物业费，不能挪作他用，违者按违约处理。”
“操！” 林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把手机往桌上一摔，“这是赶尽杀绝啊！冻结经费，不让买新探针，旧探针的钱都不让用，这项目还怎么搞？”
小陈的消息也发过来了，带着哭腔：“林哥，我同学说，他们老板刚接到 GctA 的电话，不让给咱们卖旧探针，说要是敢卖，以后就别想跟 GctA 合作了。”
实验室里彻底安静了，只有仪器的待机声嗡嗡响。老张掏出烟，想点又放下了 —— 实验室不让抽烟。“那现在咋办？就剩一根旧探针，做不了重复实验，总部那边又催，难道真要让项目黄了？”
林深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想起昨天妈举着铁皮青蛙的样子，心里像被堵了块石头。他掏出手机，翻出银行卡余额 —— 里面是他这几年的积蓄，一共 8 万 6，是准备给妈换个好点的养老院的钱。
“小陈，” 林深转过身，声音有点哑，“我这里有 8 万 6，你再跟你同学说说，能不能先买 5 根旧探针，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凑。”
“林哥，那是给阿姨换养老院的钱啊！” 小陈急了，“你咋能拿这个钱？阿姨还等着换个带花园的养老院呢！”
“养老院以后再换，项目不能黄！” 林深咬了咬牙，“我妈要是知道我能让她记起我，肯定也会同意的。你别管了，赶紧跟你同学联系，就说今天下午打款。”
小陈还想说什么，老张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小陈只好点点头，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林深坐在椅子上，打开和妈的聊天界面，里面全是张婶发来的视频：妈拿着铁皮青蛙跳，妈在厨房找包子，妈对着空沙发说 “小深快坐”。他点开一个视频，妈举着橘子糖，对着镜头笑：“小深，你看，橘子糖，甜着呢，你快回来吃啊……”
眼泪突然掉在手机屏幕上，林深赶紧擦了擦。这时，老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哥，别太着急，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刚才给我表哥打电话，他在医疗器械厂上班，说能帮咱们偷偷做几根探针，就是得等三天，价格也便宜，一根只要一万二。”
“真的？” 林深一下子站起来，“能做聚酰亚胺涂层的吗？灵敏度够不够？”
“我表哥说，他们厂做的探针跟供应商的差不多，就是没贴牌，灵敏度肯定够抓突触，就是得现金结账，不开发票。” 老张说，“三天后就能拿货，5 根只要 6 万，咱们手里的钱够了，不用动你给阿姨的钱。”
林深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像卸下了块大石头。“太好了！那就麻烦你表哥了，钱的事我来解决，只要能拿到探针，做重复实验，就能跟总部交差了。”
就在这时，小陈跑进来，一脸兴奋：“林哥！我同学说，他们老板同意偷偷卖咱们 3 根旧探针，不要一万五，一根一万二，明天就能送过来！”
“真的？” 林深愣了下，接着笑了，“这下好了，3 根旧探针明天到，5 根新做的三天后到，重复实验的探针够了！”
老张也笑了：“这下王经理该没话说了吧？等咱们验证完数据，看他还敢不敢冻结经费！”
林深拿起手机，给张婶发了条微信：“张婶，麻烦您把铁皮青蛙收起来，别让我妈玩的时候摔着，等我回去跟她比赛跳青蛙。”
没过一会儿，张婶就回了视频，妈凑在镜头前，手里拿着铁皮青蛙，笑得像个孩子：“小深，你啥时候回来啊？青蛙都等急了！”
林深对着镜头笑：“快了妈，我忙完这几天就回去，到时候咱们比谁的青蛙跳得远。”
挂了视频，林深看着实验台上那根唯一的旧探针，心里又有了劲。虽然资金还没完全解决，王经理那边还会找麻烦，但至少有了探针，就能做重复实验，就能离让妈记起他又近了一步。
“小陈，明天探针到了，咱们就开始做重复实验，争取三天内出数据报告！” 林深拍了拍小陈的肩膀，“老张，你跟你表哥联系好，确保三天后的探针能按时到。”
“放心吧林哥！” 小陈和老张异口同声地说。
实验室里的气氛又活过来了，仪器的嗡鸣声好像也没那么烦人了。林深看着窗外的太阳，心里想：妈，再等等我，很快，很快就能让你记起我了，很快就能跟你一起玩铁皮青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