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前两小时,意外发生了。
“秦总!右发滑油压力传感器报故障!”地勤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秦念抓起安全帽冲向跑道尽头。LY-I旁已经围了一群人,发动机舱盖打开,技师正在紧急排查。
“什么情况?”
“起飞前最后检查,右发滑油压力比左发低15%,但流量正常。”地勤组长快速汇报,“我们更换了传感器,读数依旧。现在怀疑是滑油泵前端的滤网局部堵塞,或者……泵体早期磨损。”
秦念的心沉了下去。发动机是LY-I的心脏,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灾难的前兆。
“距离计划起飞还有多久?”
“一小时四十八分钟。”
“拆检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只是检查滤网和泵体……至少四小时。而且拆装后需要重新做地面试车,今天肯定飞不了了。”
周围一片死寂。推迟首飞不仅影响计划,更会向可能监视着这里的对手传递信号:我们出问题了。
秦念盯着那台发动机,大脑飞速运转。滑油压力低但流量正常——这意味着润滑系统仍在工作,只是测量值异常。可能是传感器线路问题,可能是仪表误差,也可能真的是早期故障。
“把过去一个月这台发动机的所有试车数据调出来。”她命令道。
数据很快显示在平板电脑上。秦念快速浏览,突然发现一个细节:在过去三次地面试车中,右发滑油压力都有类似的轻微波动,但当时被归因为测量噪声。
“这不是突然出现的,”她抬起头,“是渐进性问题。”
“那更危险!”试飞总师急道,“万一是泵体磨损,空中失效的话——”
“如果是泵体磨损,压力应该持续缓慢下降,而不是在某个值稳定住。”秦念放大数据曲线,“看这里,压力在下降到当前值后,已经稳定了48小时。这更像是……某个限压阀卡在了微开位置。”
她转向发动机专家:“如果是我说的这种情况,空中风险有多大?”
专家擦了擦汗:“如果真是限压阀问题,发动机仍能工作,但滑油系统压力余度变小。如果做剧烈机动,瞬时需求超过供给,可能导致局部润滑不良……长期运行肯定不行,但单次首飞,如果动作温和的话……”
“不能赌。”秦念打断他,“老陈?”
试飞员老陈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听着,此刻开口道:“秦总,你给我交个底: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最坏的情况是限压阀在飞行中突然完全卡死关闭,滑油压力飙升,可能损坏密封件导致漏油。或者完全卡死打开,压力进一步下降,在大过载机动时轴承润滑不足。”
“发生概率?”
“不知道。”秦念诚实地说,“可能万分之一,也可能十分之一。”
老陈笑了,露出被风沙磨砺的皱纹:“我飞了二十三年,遇到过四次发动机故障,都活着回来了。这次飞机有双发,有弹射座椅,还有你们设计的那么多备份系统——比起我年轻时候飞的那些‘铁棺材’,这已经是最安全的了。”
他看向秦念:“但如果今天不飞,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窗口期,还可能失去战略主动权。你决定,我执行。”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秦念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秦念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数据、风险评估、父亲坠机的画面、还有LY-I这些年来熬过的每一个日夜。
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经变得锐利。
“改首飞预案。”她清晰地下令,“第一,最大速度限制在2.8马赫,不做超过4G的机动。第二,飞行高度保持15公里以下,随时准备紧急返航。第三,”她看向老陈,“一旦出现任何滑油压力异常波动,立即中止任务,按发动机失效预案处置。”
“明白。”老陈点头。
“地勤组,立即在右发滑油回路加装临时旁通阀和压力表,我要实时监控。通信组,准备好随时向塔台传输发动机数据。”
命令一道道下达,团队重新动了起来。紧张,但不再慌乱。
一小时后,LY-I被牵引至起飞位置。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将银灰色机身染成金红色。
秦念回到指挥大厅,在总指挥席坐下。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声音平稳:
“各单元最后确认。”
“塔台就绪。”
“地勤就绪。”
“试飞员准备完毕。”
“‘天权’系统正常。”
“‘信风’系统正常。”
“‘神火’监测网络正常。”
秦念深吸一口气:“LY-I,可以起飞。”
跑道上,两台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尾喷口喷出热浪。LY-I开始滑跑,加速,越来越快——
“抬前轮……离地!”
银色的身影轻盈地跃入天空,起落架缓缓收起。指挥大厅里响起压抑的欢呼,但秦念的眼睛紧紧盯着右侧分屏——那是右发滑油的实时压力曲线。
数字在轻微波动,但保持在安全下限之上。
“爬升正常,转入预定航线。”老陈的声音传来,平稳如常。
秦念稍微松了口气,但神经依然紧绷。首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