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之土,心火渐稳。在陆凡的引导与太虚遗民众志成城的守护下,那抹源自世界之心的暖色光晕,虽依旧在寂灭锁链的缠绕中显得岌岌可危,却顽强地守住了一方小小的“净土”。方圆百里之内,大地不再那般干硬龟裂,几处低洼之地甚至凝聚起了浅浅的、蕴含着微弱生机的水洼。数十株新生的草木顽强挺立,虽然矮小,却绿意盎然,成为了这片灰败天地中最醒目的色彩。
遗民们围绕在这片新生净土外围,依照云无涯的调度,构筑起层层简陋却有效的防御与聚灵阵法。他们不再是麻木等死的行尸走肉,眼神中重新焕发出专注与活力,尽管气息依旧衰败,却有了明确的目标与盼头。
陆凡的本体,依旧镇守在青铜巨门之外,以自身道韵遥相呼应,分担着寂灭之风最主要的压力。而那缕深入门内的分神,则在协助稳定心火之余,开始有意识地与云无涯等几位遗民中见识较广、尚存部分古老记忆的宿老交流。
这一日,在净土中央,一座由遗民们合力清理出的、相对完整的古老石殿内,陆凡分神虚影与云无涯相对而坐。石殿墙壁上,依稀可见一些早已模糊的壁画残迹,描绘着星辰运转、先民祭祀的场景,昭示着这个世界曾经的文明。
云无涯取出一枚材质奇特、非金非玉,表面布满细密裂纹的黑色骨片,神色凝重地递给陆凡分神。
“道主,此乃我族传承至今的古老‘忆骸’之一,据说是某位参与过上古之战、最终兵解融入青铜巨门的先祖所留。其中残存着一些关于那场导致天地寂灭的浩劫的……零星记忆。”云无涯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与沉重,“或许,能对道主探寻寂灭根源有所助益。”
陆凡分神接过骨片,神识沉入其中。
刹那间,一股苍凉、悲壮、夹杂着无尽轰鸣与毁灭意志的破碎信息流,冲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
无垠太虚,并非如今日这般死寂,而是充斥着无数璀璨的宇宙星河,文明之光如同夏夜繁星,争相辉映。强大的存在们遨游星海,论道争锋,探索着大道的终极。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种关于“超脱”的终极诱惑,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那些站立于万界之巅的“道主”级存在间蔓延。传闻,谁能得到那枚蕴含太初之秘、可直达道之尽头的“无瑕道种”,谁便能超脱一切束缚,成为真正永恒自在的“唯一”!
为了这枚传说中的“无瑕道种”,数位早已合道一方、近乎无所不能的道主,打破了亘古的默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那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战争,而是大道之争,是根源法则的碰撞!
一位道主,挥手间引动亿万星辰之力,化作璀璨星河,冲刷一切;另一位道主,身躯化为无边黑洞,吞噬光线、法则乃至时空;更有道主,以自身道境演化无穷心魔幻境,引动万灵心劫;还有道主,执掌因果之线,拨动命运之弦,于无声无息间定人生死……
他们从太虚深处,一路战至宇宙边荒,所过之处,法则崩坏,星河破碎,无数繁荣的文明如同烟花般寂灭,亿万生灵化为齑粉!他们的力量太过恐怖,余波便足以撕裂宇宙壁垒,湮灭一方世界!
这场“道主之战”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直打得太虚凋零,万界哀嚎。最终,不知是哪位道主,亦或是数位道主力量的极致对撞,触及了太虚最本源的禁忌,竟……硬生生撕开了那道横亘于此的、巨大的裂痕!
寂灭之风,自那裂痕中吹拂而出!
它并非任何一位道主的力量,而是太虚本身被撕裂后,流露出的、代表着“终极归无”的法则显化!它不分敌我,不论善恶,吞噬着范围内的一切存在,将有序归于无序,将存在化为虚无!
最初交战的道主们,或许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他们闯下了何等弥天大祸。他们试图弥补,试图封印那道裂痕。画面中,有璀璨如烈日的身影,燃烧自身道果,化作亿万符文,扑向裂痕;有庞大如星云的巨兽,以身躯堵住风口,发出震碎星河的悲鸣;更有无数强大的修士、神魔,前赴后继,以血肉神魂为祭,共同铸就了那座残破的青铜巨门,试图将灾难封锁在门内……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寂灭之风已然吹起,其蕴含的“归无”法则是如此根本,如此霸道,连道主级的存在都无法完全抗衡。最先接触到风口的几位道主,其不朽的道果竟也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恐惧与更大的疯狂,在幸存者中蔓延。有人试图夺取“无瑕道种”以求自保,有人想要逃离这片注定毁灭的区域,还有人……或许在绝望中,产生了借助这寂灭之力,达成另一种“归一”的疯狂念头……
记忆碎片至此,戛然而止,充满了混乱、不甘与无尽的悲凉。
那枚黑色骨片,也在陆凡神识退出的瞬间,彻底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
石殿内,一片寂静。
云无涯看着消散的骨灰,眼中满是沉痛。这些记忆,是烙印在他们这些遗民灵魂深处的耻辱与伤痛。
陆凡分神久久沉默。
原来如此。
这寂灭之风的根源,并非天灾,而是**!是那些站在巅峰的存在,为了虚无缥缈的“超脱”,罔顾苍生,肆意妄为,最终引动了太虚本源的反噬!
而归一会所追寻的“归一”,其理念源头,恐怕就与那场大战中,某些试图利用或掌控寂灭之力的疯狂道主有关!
“无瑕道种……”陆凡心中默念着这个第一次听闻,却仿佛与他有着莫大关联的名词。此物,竟是引发这场波及无数纪元、导致亿万宇宙寂灭的浩劫的导火索!
它究竟是什么?如今又在何处?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无瑕道种”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因果牵引。自己一路走来,历经磨难,合道新生宇宙,又在此地与寂灭之风对抗,拯救遗民……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
还是说,冥冥之中,自己也已被卷入了这场由“无瑕道种”引发的、跨越了无数纪元的巨大漩涡之中?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仅要面对寂灭之风的侵蚀,要守护这片新生的净土与归心的遗民,未来,恐怕还要面对那些可能依旧存在、并对“无瑕道种”虎视眈眈的……古老道主,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各种扭曲而强大的理念!
道主之战的秘辛,如同一幅沉重而血腥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前路,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也更加……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