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大厅的灯还亮着。光照在金属墙上,管道里的能量在动。季延靠着控制台坐着,鼻子流血了,呼吸很急。他左手按着“方舟”的表盘,右手握着扳手,手很用力。阿澈躺在他脚边,胸口的木牌有裂痕,但没变大。种子在他手里,表面的纹路慢慢起伏。
水面晃了一下,绳子绷紧了,浮台轻轻摇。白幽站在岸上,手一直放在刀柄上,眼睛看着水下的光。她刚才射了一箭,插进通讯口,打断了信号入侵。但她不知道能撑多久。
控制台突然震动,屏幕出现红字:认证重置,三位一体验证倒计时——三分钟。
季延抬头看三个扫描台,红光又亮了。血样槽是空的,系统要他们重新输入基因。可他知道,周崇山已经改了他的血,这条路走不通。
他把数据线从供能口拔出来,插进旁边的读取孔。“方舟”切换模式,界面跳到数据库底层。他在找影像记录——旧文明留下的原始指令。
屏幕上闪过乱码,接着弹出提示:检测到外部信号注入,来源未知。
季延立刻明白,是周崇山来了。他拍了两下浮台,这是和白幽约好的信号:准备反击。
白幽蹲下,摸出第二支磨好的箭头。她把它插进岸边那台老旧通讯盒的接口,用力一按。电流响了一声,地上的断电线冒出小火花。
水下,投影仪嗡地启动。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是个穿银灰长袍的女人,站在大厅中央,身后有十二道光柱围着一个穹顶模型。
“我是‘种子计划’首席研究员林知夏。”她的声音很稳,“这个计划不是为了选强者,是为了重建生态。我们不选救世主,只留下火种。”
季延看着影像,手没停,继续操作“方舟”。他知道这段话会被打断,必须抢在被毁前存下数据。
影像继续:“人类因为贪婪毁了地球。这一次,我们不再指望权力者改变,而是让技术回到土地,让水自己流,让自然自己修复。你们手里的种子,不是武器,是责任。”
话没说完,画面扭曲。周崇山的脸挤进来,半透明的身体缠着黑触手。他的声音带着杂音:“责任?可笑!你们守的文明早就烂了!弱者活着,强者被规则压着,这才是灾难!”
他抬手,一条触手抽向投影仪。金属壳发出刺耳声,火花四溅。
季延大喊:“白幽!再压一次!”
白幽立刻把整支箭头砸进接口。通讯盒冒烟,但她感觉到手一震——干扰成功了。
投影仪闪了几下,影像恢复一秒。林知夏抬手指向空中,那里出现一张地图:十二座能源站连成圈,中心是全球生态穹顶的坐标。
“最终密码不在一个人手里。”她说,“它由三部分组成——技术、血脉、信念。少一个都不行。”
周崇山吼:“你骗不了我!我已经掌控变异网络,只要毁掉这最后一站,所有希望都会灭!”
他的触手再次扑来。这次投影仪发出尖叫,外壳开始裂开。
季延盯着“方舟”屏幕,最后0.8秒的数据正在写入。进度条到99%,卡住了。他咬牙,用指甲撬开表盘边缘的盖子,按下隐藏按钮。
“强制保存!”
屏幕一闪,跳出绿色提示:原始指令集已存档,权限等级:重启者。
下一秒,投影仪炸了,碎片飞溅。影像消失,大厅黑了一瞬。
只有“方舟”表盘还亮着,蓝光照在季延脸上。他靠墙喘气,嘴唇干裂出血。氧气早就没了,他是靠意志撑下来的。
白幽站在岸上,看到水下的光没灭,知道他们还活着。她松开刀柄,从箭囊拿出最后一支刻着“寻”字的箭。她没射,而是弯腰,把箭插在湖边的石头缝里。
风吹过绿洲,棕榈叶轻轻动。远处沙丘安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澈在昏睡中动了下手。种子微微发亮,木牌裂缝边有点热。他低声说:“别关灯……他们还没回来。”
季延听见了,低头看他。孩子闭着眼,呼吸比之前稳了些。他伸手把种子往阿澈手里推了推,不让它掉。
控制台忽然响了一声。屏幕是黑的,但底部接口的小灯亮了,一闪一闪。季延爬过去,发现是备用数据端口,还在传信息。
他接上“方舟”,开始读取。屏幕上跳出一段坐标,和刚才地图一样。还有几行字:
【十二站联动协议】
【主控频率:7.8hz】
【启动条件:三位一体同步接入】
季延看着“三位一体”四个字。他知道这不是指三个人,而是三种东西——他的技术,阿澈的血脉,还有……他抬头看湖面,白幽的身影有点模糊。
这时,阿澈又说话了,声音很轻:“它听见了。”
季延回头:“听见什么?”
“他们在叫它。”
控制台的小灯突然变红,闪得更快。季延觉得不对,立刻拔掉线。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屏幕上闪过一行字:
【警告:外部信号持续追踪,建议立即转移。】
他抬头看湖面,白幽正低头检查绳子。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直。
季延把“方舟”塞进怀里,伸手去拉阿澈。孩子很轻,他一把抱起来,靠在墙边等下一步。
岸上的风忽然停了。
白幽的手慢慢移到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