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熄了。
季延踩下油门，沙地车猛然撞开前方堆积的金属残骸。爆炸掀起的气浪将追击而来的机械鸟掀翻在地。火光中，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地下入口显露出来，藏在倾倒的广告牌背后。
“走！”他推开车门，一把拽起阿澈。
白幽早已跳下车。她弯着腰，迅速扫视四周。远处仍有黑点在移动，但暂时没有逼近。她背上背包，手中紧握长弓，箭已上弦。
三人冲向那道如裂缝般的入口。
台阶狭窄，地面布满碎石与断裂的电线。空气阴冷而沉闷，弥漫着烧焦电路板的气味。阿澈走在中间，手始终贴在胸口。他的木牌比之前更烫，那种感觉不再只是指引，更像是有人在深处拉扯他，将他往地下拽。
向下走了约三层楼深，通道骤然开阔。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横亘眼前，门上字迹模糊：L-7b。
季延抬手，腕表微亮。“方舟”扫描数秒，发出一声轻响。
“有电。”
他上前推门，纹丝不动。白幽蹲下身，用小刀撬开控制面板，露出几根裸露的线路。她抬头看向季延。
季延点头。
他快速接通线路，“方舟”传出启动信号。咔的一声，铁门向两侧滑开。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灯光并未全亮，只有每隔一段才闪出一点昏黄。地上有积水，墙皮大片剥落。尽头矗立着一扇更为巨大的门，上面写着：“基因培育中心”。
阿澈停下脚步。
“里面有……很多人。”他的声音发颤，“他们和我一样。”
季延回头看他。
“不是活人。”白幽盯着前方，语气冷静，“是培养舱。”
他们缓缓前行。越靠近那扇门，空气越沉重。气味混杂——药水、铁锈，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臭。
门未关严。
季延率先进入，沿墙摸索到开关。几盏应急灯亮起，光线昏暗。
整个大厅赫然显现。
一排排透明舱体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浸泡着一个孩子。他们闭着眼，身穿白色衣物，胸前挂着黑色木牌。面容稚嫩，却依稀能辨认出成年后的轮廓——几乎与阿澈一模一样。
白幽走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伸手抚上玻璃。内壁凝着水雾，她用力擦开，看清了里面的脸。
“这些不是普通的克隆。”她说，“他们在改造他们。”
季延走向中央控制台。屏幕漆黑，接口积灰。他摘下手表，将表面对准插槽。
“方舟”开始读取数据。
一条条信息接连跳出：
【实验编号：372】
【目标：血脉净化】
【结果：失败。受体产生强烈反噬，神经系统崩溃】
【备注：所有样本转入武器化改造阶段】
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站在操作台前，手中高举一块黑色木牌。角落里一道身影格外熟悉——周崇山，正低头记录。
阿澈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手死死按住胸前的木牌。那种感觉再次袭来，不只是灼热，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他的骨骼，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在疼。”他低声说，“我能感觉到。”
季延拔出手表，快步返回：“不能久留。这些培养舱仍在供电，说明系统尚未完全瘫痪。”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几个培养舱突然亮起红光。
液体开始翻腾。
一个孩子的睫毛微微颤动。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珠漆黑一片，不见瞳孔。皮肤下有异物蠕动，如同虫子爬行。紧接着，一根根黑色触手自脖颈、手臂、背部破皮而出，湿漉漉地垂下，滴落黏液。
白幽立即后退，迅速搭箭上弓。
“它们醒了。”
第一个克隆体抬起手，掌心裂开，伸出一条细长触须，猛刺向玻璃。舱体爆裂，液体喷溅。
其余培养舱也相继炸开。
触手越来越多，有的缠绕支架，有的抽打空中。那些孩子落地时动作僵硬，但很快站稳，齐刷刷转头，目光锁定三人。
季延调出建筑结构图。“方舟”标出两个出口，皆为红色——已被封锁。
“只能往里撤。”他说，“后面有个避难室。”
白幽边后退边射箭。第一支箭钉入一个克隆体肩部，触手立刻缩回护住躯干。第二支瞄准头部，却被另一根触须拦截，箭杆瞬间被腐蚀出数个孔洞。
“普通箭没用。”她咬牙。
阿澈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脑中充斥着声音——不是言语，而是尖叫、哭喊、求救。他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延扶了他一把：“撑住。”
他们退至控制台后方。避难室的门就在十几米外，中间毫无遮挡。
克隆体开始移动。步伐起初不稳，却越来越快。触手在地上拖行，留下湿滑的痕迹。
白幽忽然转身，拉满弓，箭尖直指主控屏幕。
“你干什么？”季延问。
“不能让它们联网。”她未回头，“一旦召唤援兵，我们就完了。”
箭矢离弦。
正中控制台核心。
屏幕爆出火花，大厅灯光尽数熄灭，仅余红灯闪烁。警报响起，机械女声播报：“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你做了什么？”季延声音低沉。
“保命的办法。”她重新上箭，紧盯逼近的克隆体，“现在只剩两个选择——被炸死，或者杀出去。”
阿澈突然抬头。
“它们不想攻击我们。”他喘息着，“是被迫的。我能听见……它们在求我们停下。”
季延看着他：“你能控制它们吗？”
阿澈闭上眼，额头渗出冷汗。他将手贴在地上，指尖微微颤抖。几秒后，最前方三个克隆体动作一滞，触手晃动，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但仅仅停顿两秒。
下一刻，所有克隆体齐声尖啸，声如金属摩擦。更多触手从背后伸展而出，末端分裂成刀片状。
它们冲了过来。
白幽连射三箭，逼退左侧两个。季延拾起一根金属管砸向扑来的触手，闷响传来，那东西缩了一下，随即改变方向再度袭来。
“右边！”他吼道。
白幽旋身，一箭贯穿某个克隆体的眼睛。黑色液体飞溅，落地冒烟。
阿澈跌坐在墙角，双手撑地。他的木牌烫得几乎无法触碰。他知道再试一次可能晕厥，但他仍咬牙，再次释放那种频率。
这一次，五个克隆体同时停步。
身体颤抖，触手抽搐着收回体内。其中一个甚至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可就在此时，控制台方向传来新的嗡鸣。
剩余的克隆体动作骤然加快，似被强行激活。
季延瞥见地图上，避难室的门正在缓缓下降。
“门要关了！”
白幽拽起阿澈向前冲刺。季延断后，挥舞金属管扫开逼近的触手。他们在最后一刻滚入门缝。厚重的门轰然落下，几根触手被夹断，落在地上仍不停扭动。
室内是个狭小房间，配有桌椅与一台尚能运作的终端。
三人靠墙喘息。
门外撞击声接连不断，门框剧烈震颤。
季延检查终端，接入“方舟”，试图调取完整地图。
文件夹中有一份未加密的日志。
标题为：“最终方案：以纯净血脉为引，激活全球生态链控制权。”
他刚点开第一行文字。
还没看完，阿澈猛地站起身。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