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午后,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雅舍”茶楼青灰色的砖瓦上。
李文坐在那把老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早已凉透的大红袍。茶楼外,街道上的喧嚣声隐隐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黄包车夫清脆的车铃声,一切听起来都那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然而,在李文的感官世界里,这一刻的宁静却比战场上的炮火轰鸣更令人心惊肉跳。
他知道,这间看似普通的茶楼,此刻已经被无数双眼睛锁死。对面二楼的裁缝铺窗帘后可能有狙击手,门口那个蹲着擦皮鞋的老头可能是IIS的便衣,甚至刚才送水进来的那个伙计,眼神里都透着一丝平时没有的警觉。
这就是戴浓的手段——“围而不打”。他在逼自己动,逼自己露出破绽。
李文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收回,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两支已经被拆解的香烟上。里面的密码已经被他完全破译并销毁,现在,那两段惊天动地的情报正像两团烈火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燃烧。
情报A(代号“红丸”): 大夏将于一年后对樱花国发动灭国战争,实施“焦土净化”,彻底摧毁樱花国工业体系并吞并其领土。这是樱花国的“死刑判决书”。
情报b(代号“黑丸”): 大夏商务部将于六个月后启动全面物资禁运,停止向樱花国出口橡胶、特种钢及稀土。这是勒在樱花国脖子上的“第一道绞索”。
如果不把A送出去,樱花国将在一年后的某个清晨,毫无防备地被大夏的轰炸机群炸回石器时代。
如果不把b送出去,樱花国的军工生产将在半年后陷入停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两者都至关重要,但如果非要选一个,A不仅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更关系到能否在国际上争取同情或进行战略决战的准备。相比之下,b只是战术层面的困境。
“必须把‘红丸’送出去。”李文在心中下了死命令。
但他是个老练的特工,他太了解戴浓了。那个有着“鬼王”称号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果他试图把所有东西都带在身上,一旦被捕,就是全盘皆输。
李文从怀里摸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做工精巧、内画山水的清代玛瑙鼻烟壶。这是他平时爱不释手的把件,很多人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另一样,是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戴了整整二十年的纯金戒指。戒指表面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一个有点钱的中年商人的俗气饰物。
他拿出一套微型钟表修理工具,动作极其轻柔地撬开了鼻烟壶底部的暗层。这个暗层设计得极为精妙,哪怕是用x光照射,也会因为玛瑙本身的纹理干扰而被忽略。他将那枚记录了“黑丸”(经济制裁)情报的微缩胶卷,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然后用一种特制的胶水封死,再抹上一层陈年的包浆油泥。
做完这个,他又拿起了那枚金戒指。
这枚戒指的戒托内部是空的,但这并非普通的空心首饰,而是一个经过特殊声学处理的共振腔。平时敲击它,声音和实心金戒无异。只有用特定的频率震动,机关才会打开。
李文用一根音叉轻轻敲击戒指,戒托的一侧微微弹开一条细缝。他将那枚承载着樱花国国运的“红丸”(开战灭国)微缩胶卷,塞了进去。
“咔哒”一声轻响,机关闭合。戒指恢复了原本那种沉闷、俗气的模样。
“双保险,也是双刃剑。”李文喃喃自语。
他决定玩一出“双生毒蛇”的戏码。
他会带着这两样东西出发。在关键时刻,如果不幸被围捕,他会主动抛出一个诱饵,让敌人以为那就是全部。而这个诱饵,只能是那个看似重要、实则次要的鼻烟壶。
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他还准备了一个替身——那个住在城南破庙里的乞丐老五。老五是个哑巴,以前受过李文的恩惠,是他早就布下的一枚“弃子”。
李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衫的领口,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温和而市侩的笑容。
“好戏开场了。”
……
半小时后,IIS地下指挥大厅。
“局长!目标动了!”监控员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戴浓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怎么动的?”
“李文从后门离开了茶楼,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看起来像是去公园遛鸟。但是……”监控员顿了顿,“他在经过‘回春堂’药铺的时候,进去停留了五分钟。再出来时,鸟笼还在,但他换了一顶帽子。”
“药铺?”戴浓皱眉,“查那家药铺!”
“查过了,老板是个老实人,但药铺有一个后门通向一条复杂的弄堂,那里连着城南的贫民窟和地下水道入口。”
戴浓冷笑一声:“金蝉脱壳。他根本没去遛鸟,鸟笼只是掩护。那五分钟里,他可能已经完成了某种交接,或者换了装。传令二队,封锁药铺周边的所有出口!一队跟我来,重点盯住城南火车站和去往津门港的公路!”
“局长,如果他走水路呢?”
“哼,现在的运河水位正低,除了官方的漕运船,私船根本走不动。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会选择看似最危险、实则最快的那条路。”戴浓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一条红线上——那是通往津门港的一条废弃旧公路,虽然路况极差,但沿途监控最少。
“他一定会走这里。因为只有这里,能在天黑前赶到海边。”
而在此时的城南贫民窟深处,一个身穿破烂棉袄、满脸污垢的乞丐,正紧紧捂着怀里的一只鼻烟壶,跌跌撞撞地钻进了一个下水道井盖。那是李文的替身老五。李文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带着这个鼻烟壶去津门的一个联络点。老五并不知道那是情报,只以为是什么之前的宝贝。
而真正的李文,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戴着那枚金戒指,混在一群出城做工的泥瓦匠队伍里,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卡车,向着津门方向驶去。
两路人马,两个方向,两份情报。
这是一场在迷雾中进行的生死棋局。李文在赌,赌戴浓会把注意力分散;戴浓也在赌,赌自己那张无所不在的天网能捞到真正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