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书案上投下斑驳光影。李承乾身着常服,正批注《史记》,李绪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上问安:”孩儿给父亲请安。”他声音清朗,举止沉稳,已初具储君风范。
“起来吧。”李承乾放下狼毫,指了指案上的《汉书》,“昨日让你读的《霍光传》,有何见解?”
李绪起身时,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散落的竹简——那是他昨夜批注的史书。“孩儿以为,霍光废立之举,虽有匡扶汉室之功,却也开启权臣干政之祸。”他停顿片刻,补充道,“但《汉书》通篇贬斥,未免有失偏颇。”
李承乾眼中闪过赞许:“不错。读史贵在独立思考,而非被史官的笔杆子牵着走。”他抽出《竹书纪年》,“你看这段记载,与《史记》关于伊尹放太甲的描述截然不同。”
李绪凑近细看,瞳孔微缩——正统史书赞伊尹为贤相,而《竹书纪年》却记载伊尹篡位被诛杀。“父亲是说,史书也会说谎?”
“不是说谎,是立场不同。”李承乾合上书卷,“每个朝代的史官,都会为当朝统治者服务。你要学会从字缝里看真相,这才是读史的真谛。”
李绪若有所思地点头,小大人般的模样逗笑了李承乾。“去玩吧,记得日落前回来温书。”
“谢父亲。”李绪如蒙大赦,转身时不慎碰倒笔架,狼毫散落一地。他慌忙收拾,脸颊泛红——方才的成熟稳重瞬间崩塌,露出孩童本相。
李承乾莞尔:“无妨,让内侍收拾即可。”他望着儿子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幼时在父皇书房的情景。那时他也像李绪这般,努力装作老成,却总在转身时露出马脚。
“殿下,苏良娣求见。”内侍的通报声打断思绪。李承乾整理好表情,恢复了储君的威严:“宣。”
苏晨款步而入,藕荷色宫装衬得肌肤胜雪。她接过内侍奉上的茶,指尖却微微颤抖——这是她得知绯月入住偏殿后第一次见李承乾。
“殿下近日政务繁忙,可要保重身体。”苏晨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不安,“听闻殿下带回位绯月姑娘?”
李承乾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划圈:“不过是个懂得些歌舞的女子,养在偏殿解闷罢了。”他捕捉到苏晨瞬间紧绷的肩膀,补充道,“良娣不必多虑,她的身份,永远无法与你相比。”
苏晨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却又迅速黯淡:“可殿下已有数日未去臣妾宫中...”
“是孤的不是。”李承乾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不少,“今夜便去你那用膳。另外,你宫里的几个侍女,孤看都伶俐,明日便晋她们为才人,如何?”
苏晨喜出望外,屈膝行礼:“谢殿下恩典。”她知道,这是李承乾在安抚她——用名分和恩宠,堵住宫中关于绯月的流言蜚语。
“起来吧。”李承乾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兰花香。“在孤心里,谁也比不上你。”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那些庸脂俗粉,怎配与良娣相提并论?”
苏晨破涕为笑,指尖划过他腰间玉带:“殿下就会哄臣妾。”嘴上嗔怪,身体却诚实的依偎进他怀里。
窗外的日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承乾打横抱起苏晨,大步走向内室:“孤不仅会哄你,还要好好补偿你...”
内侍们识趣地退下,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偏殿的绯月仿佛感应到什么,对着铜镜卸下满头珠翠——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玩物,永无可能取代苏晨的位置。李承乾翻开《史记?秦始皇本纪》:“你看这里写焚书坑儒,”他用朱笔圈出“坑术士四百六十余人”,“再看《汉书》,却写成坑杀儒生。”李绪恍然大悟:“史官果然会根据当朝立场修改历史!”李承乾冷笑:“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然要抹黑秦始皇。你要记住,史书是胜利者写的,但真相往往藏在字缝里。”
李绪回到书房,将《竹书纪年》与《史记》对比阅读。当看到“太甲杀伊尹”与“伊尹放太甲”的矛盾记载时,突然明白父亲的用意——所谓历史,不过是权力的镜像。他提笔在书页写下“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是他独立思考的第一步。
苏晨袖中藏着绣了一半的荷包,本想送给李承乾,却在听闻绯月事后迟迟不敢拿出。“殿下,”她手指绞着帕子,“那绯月姑娘既懂歌舞,想必也精通音律?”李承乾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她的弦外之音:“怎么,良娣想与她切磋?”苏晨脸色煞白,慌忙摇头:“臣妾不敢。”
得知将晋封侍女时,苏晨强压下失落——她想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李承乾独一无二的宠爱。但当李承乾执起她的手轻吻时,所有委屈都烟消云散。“殿下,”她依偎在他怀中,“臣妾只是怕...怕失了您的欢心。”声音带着哭腔,却终于说出心底的恐惧。
绯月站在窗前,望着苏晨离去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她故意在御花园唱江南小调,引苏晨注意——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良娣又如何,”她抚摸颈间血玉,“等我恢复功力,这东宫迟早是我的。”她从发髻取出微型密信,用胭脂写下“东宫空虚,可图大事”,卷成细卷塞进信鸽腿上的铜管。李承乾轻抚苏晨长发,心中却在盘算:苏晨家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安抚好她既能稳定后宫,又能拉拢前朝势力。他取出一支羊脂玉簪:“这是西域进贡的暖玉,冬暖夏凉,赐给你。”苏晨喜极而泣,却不知这不过是帝王平衡术的一环——真正的宠爱,从不会用物质衡量。
夜深人静时,李承乾密召暗卫:“盯紧绯月的一举一动。她的密信不用拦截,让她以为计划顺利。”他要借绯月的手,引出隐藏在暗处的魔门余孽——这枚棋子,还有利用价值。
李绪温书时,突然在《左传》中发现父亲夹着的纸条:“晋灵公不君”四个字被圈出,旁注“权力使人异化,即便是储君也要常怀敬畏之心”。他摩挲着父亲苍劲的笔迹,突然明白读史不仅是为了明志,更是为了警醒——这是父亲给他上的最重要一课。李绪将父亲的纸条珍藏在锦盒中,与母亲留下的玉佩放在一起。他突然明白,作为储君,未来会面临无数诱惑与考验,唯有保持初心,才能不负父亲的期望。
窗外月光皎洁,照亮了少年坚毅的脸庞——这是未来帝王的觉醒,也是成长的代价。苏晨将李承乾赐的玉簪插在发髻上,对着铜镜微笑。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幸福是真实的。她轻轻抚摸小腹,心中默默祈祷——若能诞下子嗣,或许就能永远留住这份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