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他猛地攥紧掌心那枚冰凉的青色羽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你说什么？”他霍然转身，死死盯住璃那双深邃的紫眸，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未来…的可能性？人族最后的气运？！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璃看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枚黯淡的羽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字面意思。”她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着魔族特有的、对残酷事实的直白，“叶青羽燃烧的，不只是她最后那点残魂。”
“她以人族帝尊位格为引，透支的是飘渺未定的人族未来气运，向时空长河强行借贷，才拽来了那一道英灵殿的投影，把那股力量塞给了你。”
“代价就是，”璃顿了顿，紫眸中光影晦暗不明，“如果未来，人族真有崛起、气运勃发的那一天…那么勃发的上限，已经被她提前预支掉了一部分。或者说，她将某种‘可能性’抵押了出去，换了你此刻的生机。”
她抬手指了指萧云，又指了指自己脚下这片破碎的魔域土地。
“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能吓跑那个铁皮罐头（秩序使者），又凭什么能暂时压住底下那吵死人的破炉子？”
“那不是你突然爆种，那是她用未来，买了现在！”
萧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那道被秩序使者划出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她疯了？！
为了救我这个“废物”、“棋子”、“天道弃子”，她押上了整个人族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里那个冷酷算计、一切以大局为重的女帝叶青羽！
这简直…简直…
“为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腔里堵得发慌，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头顶，“她不是最看重她那亿兆生灵，最看重她的人族大义吗？！她不是把我当垃圾桶、当核弹包装材料吗？！突然搞这一出算什么？临终忏悔？还是觉得我这棋子太好用，临死前再给我加个buff，让我以后炸得更响亮点？！”
璃看着他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沉默了一下，轻轻摇头。
“不知道。”
“也许她终于良心发现了？”
“也许她觉得你这‘核弹’还有更大的用处，不能提前被那个铁皮罐头拆了？”
“也许…”璃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羽毛上，语气有些飘忽，“…在她那满是天下苍生的算计里，终于…也算进了你一个人。”
“放屁！”萧云猛地打断她，眼睛赤红，“她眼里只有她的棋局！我他妈连棋子都不算，就是个包装袋！”
话虽这么说，但他握着羽毛的手却收得更紧，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要钻进他的骨头里。
理智告诉他，璃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以叶青羽那女人的性格，绝不会做无谓的牺牲。她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能说明——在他身上，或许真的押着比她预想中更重的注？甚至比一部分人族未来更重？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了下来，比之前“天道弃子”的身份更甚。
之前只是被利用、被抛弃的愤怒和不甘。
现在…现在却仿佛真的欠下了什么，一笔用“未来”和“可能性”堆砌的巨债，压得他喘不过气。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感觉脸上伤口火辣辣地疼，抬手想去擦，却又顿住。
就在这时——
【叮！检测到高浓度、高纯度外部能量残余（帝魂本源+人族愿力+英灵战意混合体）正缓慢消散，是否尝试引导吸收？提示：此能量性质特殊，虽大部分已随加持效果消失，但仍有极微量溢散，吸收存在一定风险，或可转化为少量精纯修为基，或可能引发未知排斥。】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提示音，让萧云猛地一愣。
这分割术的附带界面，还能捡破烂？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点零碎？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怒吼：“吸个屁！老子不吸！”
这能量让他感觉烫手，感觉膈应！
【收到指令。放弃引导。】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能量循环紊乱，体内新生混沌之力与残留战意出现轻微冲突，建议尽快平复心绪，或寻找安全地点进行调息。当前修为境界：筑基期大圆满（极度不稳定状态）。】
萧云：“……”
好吧，牛逼过后，被打回原形了。
而且好像还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差点在自己体内搞出能量事故？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叶青羽到底怎么想的，不管这债有多重，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活下去。
秩序使者虽然跑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底下的混沌熔炉也只是暂时安静，万一又炸了呢？
这魔域怎么看都不是久留之地。
还有眼前这个魔族女人…
萧云看向璃，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这妞刚才也算并肩作战过，但她毕竟是魔族，而且看起来知道很多内情。
是敌是友？难说。
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紫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现在没兴趣对你动手。”
她甩了甩手腕，露出一个有些吃痛的表情：“刚才为了帮你那死鬼老婆…呃，前妻？算了，为了帮叶青羽，老娘本源精血都烧了不少，亏大了。现在跟你打，不划算。”
她倒是很实在。
萧云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未消。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璃挑了挑眉，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的魔域，叹了口气，“家被你们搞得一团糟，上面还有个破炉子随时可能再发疯，我能有什么打算？先收拾烂摊子呗。”
她指了指地底：“我得去看看那破炉子到底什么情况了。你要一起？还是赶紧滚回你的人族地盘？”
萧云立刻摇头。
去看混沌熔炉？找死吗不是？
他现在这状态，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我这就走。”
他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消化一下今天这过山车一样的信息量，顺便稳固一下这跌宕起伏的修为。
最重要的是…他得好好想想，叶青羽最后那句话。
“小心…真正的…执棋者…”
“祂们…快要…醒了…”
还有璃刚才说的…透支人族未来气运…
这一切都像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刚从一口井里跳出来，却发现自己掉进了更广阔的海洋，而且海里还潜藏着不知道多少庞然大物。
“那就再见…哦不对，最好别再见了。”璃摆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跟你沾上准没好事。”
她转身，身上魔气微微涌动，似乎准备潜入地底。
萧云也转身，准备离开这片令人压抑的破碎山脉。
但就在他刚迈出两步的时候——
【叮！检测到特殊灵魂信标残留（青羽帝魂印记）…正在解析…解析成功…附带有微量加密信息流…是否读取？】
提示音再次响起。
萧云脚步一顿。
青羽帝魂印记？
是手里这羽毛？
还带了加密信息？
他心脏莫名一跳。
叶青羽还留了后手？
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读取！”
【信息流读取中…解密所需能量…自动关联残留帝魂能量…解密开始…】
一股微弱的、熟悉的清凉感从那枚青色羽毛中流出，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涌入他的脑海。
并非庞大的信息，只有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几个词句片段，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耗尽了最后力气才传递到他这里：
“…魔域…非…终点…”
“…钥匙…碎片…”
“…归墟…之地…小心…眼…”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那股清凉感也彻底消失。
手中的青色羽毛，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仿佛最后一点灵性也耗尽了。
萧云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魔域非终点？这他知道了。
钥匙碎片？是指禁绝之钥吗？那玩意儿不是彻底碎了吗？难道还有别的钥匙？
归墟之地？这地名他好像在哪本古籍杂谈里瞥见过一眼，据说是什么万物的终点，一切归寂之地？叶青羽提这个干嘛？
还有…小心…眼？
小心什么眼？
眼睛？还是…“眼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望向已经快消失在远处魔气中的璃的背影。
是让他小心这个魔族女人？
还是另有所指？
他感觉刚理出一点头绪的脑子，又变成了一团乱麻。
叶青羽这女人，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说话永远说一半！加密信息也只给一半！
他郁闷得想吐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握紧了羽毛，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魔域，不再犹豫，认准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萧云身影消失后不久。
原本已经准备潜入地底的璃，却缓缓从一处扭曲的岩石后现出身形。
她望着萧云离开的方向，紫眸深邃，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不耐烦和虚弱。
她轻轻抬起手，掌心处，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光丝，正缓缓萦绕，最终没入她的掌心。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叶青羽…你最后倒是舍得…”
“居然真的分了一缕本源帝魂印记给他…”
“还故意让我‘察觉’到…”
“是想借我的口，告诉他些什么？还是…指望我这点‘旧情’？”
她低声轻笑，摇了摇头。
“可惜啊…棋手…不止你一个。”
“你这步棋，走得是绝，却也把自己彻底走没了。”
“接下来…这盘棋，才算真正开始。”
她转身，面向那深不见底的地裂，目光投向下方的混沌熔炉。
脸上的慵懒和玩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凝重和…一丝隐隐的狂热。
“古老的契约已然松动…”
“‘源’的意志终将苏醒…”
“容器…也已经初步长成…”
“时机…快到了。”
她的身影缓缓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只有那混沌熔炉深处，一声极其微弱、仿佛心脏跳动般的闷响，隐隐传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