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荒原上的灰烬还在飘,苏寒却忽然顿住脚步。
那些裹着焦糊气的风里,有一缕极淡的剑鸣在钻他的识海——像被血浸过的冰棱,刮得他灵台生疼。
他望着逼近的朱红宫殿,飞檐上兽首雕像的眼睛突然亮了,幽光里浮起半枚剑印,与他掌心荒古天命纹的纹路严丝合缝。
是...我的剑。他喉结滚动,前世记忆突然撕开一道裂缝。
画面里他持剑劈碎鸿蒙,剑刃崩裂时飞溅的碎片,竟与眼前宫殿上的命符碎片轮廓重叠。
姬九黎的剑尖地磕在他手腕上。
她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侧,御星辰的寒芒扫过他发颤的指尖:你在抖。
源不是外敌。苏寒反手扣住她握剑的手,掌心汗湿,它是鸿蒙系统从我的本源里剜出来的...扭曲的残片。他盯着宫殿门楣的血字弑天者,归来吧,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原来它要的不是杀我,是让我重新变成那个斩碎一切的怪物。
地面猛地一震。
三具灰袍守墓人从血纹里爬出来,枯槁的手攥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链头刻着苏寒十世烙印的图案。
姬九黎旋身挥剑,剑气却像扎进棉花里,守墓人胸膛裂开又愈合,腐臭的嘴咧到耳根:弑天者的血,要用来祭命核。
破劫。苏寒低喝。
剑胚在他腰间烫得惊人,噬主预警的血字命核核心刺得他眼疼。
鸿蒙系统的倒计时在识海炸响:72:00:00,比往常快了三倍的数字跳动,像催命的鼓点。
他咬开指尖按在剑胚上,十世烙印在胸口烧出金红的光:第二道轮回印记,开。
轰鸣从识海深处炸开。
一道青衫虚影从剑胚里冲出来,手中的墨色长剑带起千年霜雪的寒意。
那是夜千殇——苏寒记忆里早该被埋葬的名字。
他转身时衣摆翻卷,剑气成网,三具守墓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绞成碎雾。
但痛意来得更快。
苏寒踉跄后退,额头抵在姬九黎肩窝。
夜千殇的记忆像潮水倒灌:他们在剑冢里比剑,在忘川边煮酒,最后他握着那柄墨色长剑,刺穿夜千殇心口时,对方笑着说这样你就能斩断情劫了。
阿夜...他嗓音发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宁愿情劫永在。
姬九黎的手按在他后颈。
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荒古圣体的暗金纹路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活过来的蛇。
她瞳孔骤缩——那些纹路本该是护主的,此刻却泛着妖异的紫,是源侵蚀的痕迹。
苏寒!她抓住他手腕,却被他反手甩了出去。
圣体暴走了。
他眼中的清明正被血色吞噬,破劫剑胚在掌心嗡鸣,剑气不受控地劈向四周。
荒原地面被砍出深沟,灰烬被卷成漩涡,连姬九黎的御星辰都挡得吃力——他这一剑,竟劈开了她三成的护体罡气。
清醒点!她旋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剑风,发梢被削断几缕。
痛觉通过共生枷锁传来,她左臂顿时泛起红痕,是我,九黎!
苏寒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她染血的嘴角,瞳孔里的血色淡了些,却在下一瞬被更浓的黑取代。
源的侵蚀顺着圣体纹路窜进识海,他听见有声音在笑:你护不住她的,就像护不住夜千殇。
剑胚突然刺进他左肩。
噬主预警的血字在剑身燃烧,这次不是警告,是惩罚。
他闷哼一声,鲜血溅在姬九黎脸上。
她伸手去擦,却触到他滚烫的脸颊——他的体温还在飙升,圣体纹路已经爬到眼尾,像要把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九黎...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手指无意识地勾住她腰带,别...别让我...
话没说完。
他突然攥紧破劫剑胚,对着天空全力劈下。
那道剑气撕开云层,却也彻底扯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姬九黎被余波掀飞,撞在十丈外的岩石上,嘴角溢出鲜血。
她望着发疯般斩向虚空的苏寒,后颈的恶魄暗纹突然发烫,伸手按住心口——那里有第九窍的封印,封着她最不愿动用的力量。
再撑一会儿。她抹去嘴角的血,御星辰在掌心嗡鸣,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发梢。
朱红宫殿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殿门内的命符碎片发出蜂鸣,像是在催促什么。
而苏寒的圣体纹路,已经爬上了眉骨。
姬九黎撞在岩石上时,肋骨发出细碎的声响。
共生枷锁传来的灼痛像一盆滚油泼在脊背上——苏寒的圣体纹路已漫过眉骨,眼尾的暗金彻底褪成妖异的紫,每道剑气都带着要撕碎天地的疯劲。
她望着他劈碎第三座石峰的身影,喉间泛起腥甜,终于攥紧了心口的九窍玉坠。
那是她用太初圣庭镇族秘宝祭炼的封印,锁着第九窍里的本源之力。
自出生起,大祭司就跪在她床前哭嚎:天玄女帝若开九窍,必引灭世劫。可此刻苏寒的剑气已经劈到她脚边,在石面上犁出半人深的沟壑,她摸到玉坠的指节突然发力——
清脆的碎裂声混着苏寒的嘶吼炸响。
姬九黎眼前发黑,九窍玉坠的碎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第九窍的封印如溃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突然看清苏寒体内翻涌的黑潮:那不是源的侵蚀,是他十世轮回里被斩断的情丝,被鸿蒙系统抽走的执念,此刻正以最扭曲的形态反噬本体。
给我...静!她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御星辰剑刃上。
本命剑嗡鸣着化作流光,没入苏寒眉心。
黑潮突然一顿,却在下一刻更凶猛地反扑。
姬九黎踉跄着上前,指尖按在他胸口的圣体纹路上——烫得惊人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她的手背瞬间起了水泡,却仍死死扣住那片暗紫:我以太初天女之血起誓,以灭世心窍为引,镇!
地动山摇。
荒原上的灰烬突然倒卷,聚成巨大的漩涡裹住两人。
苏寒的剑气戛然而止,他仰起头,瞳孔里的紫潮被强行压回识海深处。
但姬九黎的脸色却比雪还白——她后颈的恶魄暗纹正疯狂蠕动,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血肉。
白无颜的影子在她识海浮起,那是她剥离的恶魄所化,此刻正咧着嘴笑:九黎,你终于松开手了。
她在识海大喝,却见恶魄的身影突然凝实,最后一丝束缚被第九窍的力量冲散。
远在太初圣庭的白无颜猛地睁开眼,眼尾的红痣诡异地扭曲成蛇形,指尖划过案上的茶盏,瓷片竟在她掌心熔成暗红的液滴。
而这边,苏寒的身体突然一震。
破劫剑胚在他掌心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纹路:七柄不同形态的兵器虚影环绕剑胚旋转——那是他之前吞噬的玄铁重刀、追魂枪、九霄雷火扇...此刻竟组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环。的轻响从剑胚内部传出,噬主预警的血字突然化作金色流光,没入苏寒心口:检测到致命危机,激活噬兵组合技·命火共鸣(升级版)。
命火。
苏寒混沌的识海里突然炸开一团暖光。
那是他作为荒古圣体的本源之火,被暴走的圣体压制了七日,此刻在剑胚的引导下重新窜起。
他望着姬九黎染血的手,望着她后颈蠕动的暗纹,望着她因为强行镇压而泛青的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被夜千殇记忆覆盖的碎片里,似乎总有着这样的画面:他站在血与火中,而有个身影永远逆着光朝他跑来。
九黎...他哑着嗓子开口,圣体纹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正常的暗金。
剑胚表面浮起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一柄没有剑鞘、没有纹饰的素白长剑,剑身上的裂痕却让他心脏抽痛——这是...不属于当前纪元的记忆?
啪嗒。
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突然落在他脚边。
苏寒弯腰捡起,残破的契约书上用赤金血字写着:若愿献祭此生所有情感,可得弑神轮盘最终权限。他的指尖颤抖着划过字迹,下方一行小字突然浮现:你已签三次,十世未尽。
三次...他喃喃自语,抬头时正撞进姬九黎复杂的眼神里。
她的指尖还在渗血,恶魄暗纹却已平复,只是眼底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沉重。
风卷着灰烬掠过两人身侧,朱红宫殿的殿门不知何时已缓缓开启,门内透出的光将契约书映得发红,上面的血字像活过来般,正顺着纸纹往他掌心钻。
你...到底签了多少次?姬九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苏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掌心的契约,突然想起前世斩碎鸿蒙时,似乎也有这样一张纸,被血浸透的字迹里,写着同样的条款。
而此刻,破劫剑胚里的素白剑影仍在浮动,剑身上的裂痕竟与契约书的破损处完美契合。
荒原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鸣,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
姬九黎伸手按住他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来,让他掌心的契约书微微发烫。
苏寒望着她染血的嘴角,突然觉得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正在契约的牵引下,开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