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悬在“庞巴迪并购预案”启动键上方,终端屏幕的蓝光映在陈御风瞳孔边缘。下一秒,他收回手,指尖轻敲侧面关闭按钮。全息界面如退潮般收束成一点,熄灭。
他站起身,脱下外搭的藏青色飞行夹克,叠放在控制台左侧。周子豪站在三步之外,双手接过那件沉甸甸的终端设备,袖口碳粉蹭到金属边框,留下一道灰痕。
“庞巴迪的事,你带队跟进。”陈御风说。
周子豪点头,没多问,转身走向后台调度区。他的背影穿过光带,消失在数据舱门后。
陈御风重新穿上夹克,拉链合拢时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走出指挥中心,走廊灯光随步伐渐次亮起又熄灭。电梯下行十七层,抵达航校礼堂地下通道入口。铁门感应开启,冷风裹着旧木与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
礼堂内部尚未点亮主灯,晨光从高窗斜切而入,落在一排排空置的座椅上。前方主席台铺着深蓝绒布,十件崭新的飞行夹克整齐悬挂于立架,胸口编号从001至010,肩章未钉,领口别着学员姓名牌。
一名少年站在最前,身形单薄,右手不自觉地搓着左袖口。那里有一圈焦黑痕迹,是昨夜焊接微型涡喷模型时焊枪打滑留下的。他叫林远,编号003,入学测试中唯一完成模拟失速改出动作的大一新生。
陈御风走上台,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他在林远面前停下,解开头扣,缓缓脱下自己的夹克。藏青面料早已磨出光泽,肘部缝线加固过三次,内衬印着航模社团最初的LoGo——一只歪斜的手绘飞鹰。
他将夹克披在林远肩上。尺寸明显过大,衣摆垂过臀线,袖口遮住半截手掌。但少年没有动,只是挺直脊背,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这件夹克,”陈御风声音不高,“陪我飞过七种机型,签到三百二十八次,解锁过五代机核心参数。”
林远抬头,嘴唇微张。
“但它真正重重量,不系系统给的。”陈御风拍了拍他肩膀,“是从第一次摸到操纵杆开始,一点点攒起来的。别怕飞不高,只怕心不热。”
台下传来脚步声。沈昭华走了进来,浅香槟色西装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她没有靠近主席台,而是停在第三排中央座位旁,轻轻抚平椅背上的褶皱。
陈御风转头看向她。两人视线相接,无人开口。阳光正移过她的左手,翡翠戒指折射出一点绿芒,恰好落在他腕间上海牌机械表的玻璃面上。表针走动,光影交错,像某种无声的应答。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检测到“航空帝国”终极任务完成】
【条件满足:技术自主、产业整合、全球布局、精神传承】
【解锁“永恒技术树”权限】
【文明级科技转化通道开启】
思维界面展开,一棵由无数公式枝干构成的虚拟树影浮现,根系扎入现实工业土壤,顶端延伸至未知领域。每一根枝条都标记着待激活的技术节点——自适应气动面、智能蒙皮传感网、分布式电推进系统……
这不是终点,而是新规则的起点。
陈御风闭眼片刻,再睁时已切断连接。他不再看那棵悬浮于意识深处的树,而是望向礼堂尽头的落地窗。天空澄澈,四架歼-20编队掠过云层,尾迹在日光下折射出虹彩,划出十字交叉轨迹,随即被风撕散。
林远仍站着,双手紧抓夹克前襟,指节发白。陈御风伸手,帮他整理领口,顺势将一枚微型飞机胸针别上左肩——那是他从沈昭华当年赠予的纪念盒中取出的最后一件。
“以后每次签到,记得记录位置和心境。”他说,“系统只会给你资源,但飞得多远,取决于你记住多少坠落前的警告。”
林远用力点头,眼中泛起水光。
台下,沈昭华缓步上前。她走到陈御风身边,并肩而立。两人影子被拉长,投在蓝色绒布上,与身后十名新学员的身影连成一片。
“十年前你站在这个台上,穿的是借来的训练服。”她说。
“现在轮到他们了。”他答。
风吹动窗帘一角,拂过一架挂在墙上的初代航模。那是陈御风大一时的作品,机翼有修补痕迹,驾驶舱里还塞着一张泛黄纸条:“我要让国产发动机响彻长空”。
林远忽然抬起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陈御风回礼,动作利落。
沈昭华摘下发簪,轻轻插入主席台侧的磁吸槽。簪身微颤,余音未绝。
周子豪此时从后台走出,手中捧着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烫金,写着《飞行王朝系统操作日志·第一卷》。他将其放置于主席台中央的透明展柜内,盖上玻璃罩。旁边另有一枚银质U盘残片,经高温熔铸后压制成徽章形状,铭文刻着:“始于信念,终于传承”。
礼堂钟声响起,九点整。
十名新学员列队站定,齐声喊出口号:“矢志蓝天,不负重托!”
声音撞上穹顶,反弹回荡。
陈御风迈步走下台阶,脚步沉稳。经过周子豪身旁时,低声说了一句:“定期更新数据库权限,别让任何人垄断解释权。”
周子豪颔首。
沈昭华跟了下来,与他并行至礼堂门口。阳光洒满前庭广场,一群新生正在试穿新发的飞行靴,有人兴奋地原地跳跃,有人低头反复擦拭鞋面。
“下一步呢?”她问。
“没有下一步了。”他说,“只有下一班岗。”
她侧头看他,嘴角微扬。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表盘指针指向九点零七分,与头顶歼-20最后一架脱离编队的时刻完全同步。
广场东侧,林远正笨拙地挥动手臂,试图模仿刚才的尾迹交叉动作。其他学员围着他笑,有人掏出手机录像。那件 oversized 的藏青夹克在他身上晃荡,像一面尚未学会飘扬的旗帜。
陈御风驻足凝望。
沈昭华靠近半步,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风起,吹动展柜上的一角登记表,纸页翻动,露出背面一行铅笔字迹——那是陈御风十年前写下的志愿书结尾:
“若有一天我能改变这片天空,请让后来者不必再独自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