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终端屏幕熄灭的瞬间,陈御风指尖在机械表侧面一划,信号切断。他抬眼望向沈氏集团总部主楼,玻璃幕墙映出凌晨未散的夜色。沈昭华已等在侧门,手中提着一个银灰色取证箱,发簪微斜,显然刚从监控室撤离。
“挂钟已经拆下,送进三层实验室。”她声音平稳,但尾音略紧,“警方只允许我们两人进入,取证过程全程录像。”
陈御风点头,跟在她身后穿过安检通道。走廊灯光冷白,脚步声被地毯吸收,整层楼静得如同真空。实验室门开启时,那台老式挂钟正躺在无尘台上,铜壳泛着陈年氧化的暗绿,秒针停在七分十七秒的位置。
“就是它。”陈御风走近,从夹克内袋取出终端,调出直升机录音频谱图。波形图上,每隔十五秒便出现一次微小的谐波突起,与挂钟走时完全同步。
“这不是计时工具。”他说,“是存储装置。”
技术员摇头:“内部没有电路痕迹,齿轮全是纯机械结构,不可能藏电子元件。”
“不是电子的。”陈御风戴上手套,轻触第三级传动齿轮,“是声控触发的机械记录系统——每十五秒共振一次,激活内部微型振动膜片,把音频转化为物理刻痕。”
沈昭华立刻下令:“做非破坏性x光扫描。”
图像传回屏幕,众人屏息。齿轮轴心呈现空腔结构,内部缠绕着极细的螺旋带状物。
“是胶卷。”陈御风瞳孔微缩,“感光材料,封装在惰性气体环境中,靠齿轮转动控制进片。”
专业人员接手,将轴心拆解后送入移动暗房。三十分钟后,冲洗完成的照片一张张铺开。
第一张画面模糊,仅有车间轮廓;第二张显影出一台涡扇发动机的燃油调节阀组件;第三张,一名身穿工装的中年男子俯身操作,左手持特制校准扳手,右手调整阀门限位螺钉。
沈昭华呼吸一滞。
那人眉骨走势、耳廓形状,与家族相册里二十年前的父亲照片如出一辙。
“不可能……”她低声说,“那是我父亲的飞机。”
陈御风立即拨通张建军的加密线路。十分钟后,空军档案馆传来2008年事故调查原始影像:涉事发动机序列号为Lx-,维修日志显示最后一次校准由沈明远父亲签字确认,地点为英国罗森菲尔德工厂。
“机型匹配。”陈御风放下电话,“时间、编号、部件位置全部吻合。”
沈昭华没动,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中那只正在拧动螺钉的手。她的钢笔从指间滑落,砸在地面,笔帽弹开,墨水溅到陈御风鞋面。
周子豪此时接入远程分析:“这批Lx-80系列发动机使用的镍钴钛合金批次唯一,全球仅两家工厂具备参数修改权限——一家在德国,另一家就是沈明远父亲任职的海外合作厂。”
他顿了顿:“而且,该合金对燃油压力极其敏感。若调节阀预设值偏移0.3帕,高空运行时就会引发供油不稳,最终导致喘振失速。”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胶卷翻动的轻响。
沈昭华缓缓抬起手,抚过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她终于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是为了钱,还是……从来就不信国产?”
话音未落,她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消息跳出,无头像,无备注,内容只有两行字:
**“现在明白为什么沈家永远出不了航空巨头了吧?”**
附图是一张泛黄合影:年轻时的沈明远父亲站在一架私人飞机前,身旁是一名外籍工程师,对方袖扣上清晰可见一枚鹰隼图腾。
陈御风迅速接入追踪程序,信号路径显示信息经新加坡、迪拜中转,最终消失于伦敦一处废弃基站。
“三级跳转,终点伪造。”他关闭界面,将截图存入系统保险库,标记为“S级关联证据”。
沈昭华盯着那张合影,忽然问:“这张照片……是谁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陈御风看着她,“是给你看的。”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他们想让我们内斗。”
“不。”陈御风摇头,“他们是想让我们看清——背叛不是从沈明远开始的。”
桌上的挂钟齿轮仍在缓慢转动,仿佛不知自己已成历史罪证的容器。陈御风将最后一张照片导入增强系统,画面放大至阀门刻度盘,数字清晰可辨:**-0.32帕**。
正是足以诱发高空失速的致命偏差。
沈昭华站起身,走到窗前。玻璃映出她的身影,也映出桌上那圈仍在旋转的齿轮。她忽然说:“我父亲临飞前,曾问我堂哥有没有来送行。”
她没回头,声音很轻:“我说没有。可后来塔台记录显示,沈明远那天出现在停机坪,停留了十二分钟。”
陈御风沉默片刻,调出当年监控备份。画面模糊,但一人身影清晰可辨:沈明远穿着深色大衣,站在安全围栏外,手中拿着一个黑色长条形物体,疑似录音设备。
“他在收集什么?”沈昭华问。
“不是收集。”陈御风放大时间戳,“是在确认——确认篡改是否生效。”
她手指掐进掌心,指甲边缘泛白。
就在此时,终端再次震动。军方鉴证组发来紧急通报:沈明远办公室保险柜内发现一份密封文件,编号与本次挂钟胶卷内容关联,标签注明“Skyfold项目初期协议副本”,签署方包含三家境外企业,其中一家注册地为百慕大,法人代表姓名与照片中外籍工程师完全一致。
陈御风将文件调出,逐页扫描。第十三页角落,有一行手写批注:
**“国产化即失控,必须从源头瓦解。”**
签名下方,画着一只展翅的鹰。
沈昭华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得极冷:“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打算让我们起飞。”
陈御风没有回应。他将所有证据打包加密,上传至飞行王朝系统保险库,同时启动多重验证协议。屏幕闪烁数次后,弹出提示:
【数据完整性确认】
【移交军方鉴证流程已激活】
【下一步:U盘溯源分析准备就绪】
他抬头看向沈昭华:“你还记得赵天翔第一次来航校时,戴的是什么领带夹吗?”
她皱眉:“银色的,像枚U盘。”
“上面有图案。”陈御风调出一段旧监控画面,“鹰隼。”
画面定格,领带夹反光处,浮现出微小但清晰的图腾轮廓。
沈昭华瞳孔骤缩。
陈御风关掉屏幕,目光落回桌上仍在转动的挂钟齿轮。某一刻,齿尖卡住一片极细的金属碎屑,发出轻微“咔”声。
齿轮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