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鲁班秘籍与东厂暗影
清晨的曙光尚未完全驱散金陵城头的薄雾,大报恩寺工地上已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与工匠们的号子。张一斌蹲在工棚角落,对着地上几件明显卷刃、崩口的铁器发愁。这些都是开凿地基时损坏的上好镔铁凿,监工太监丢下一句“修不好就扣你们这组三个月工钱”后,便甩着拂尘扬长而去。
“我说老张,行不行啊?”罗子建凑过来,压低声音,“咱们时间可不等人,八十天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搞铁匠铺行为艺术?”
张一斌没抬头,拿起一把豁了口的重锤掂量着,眉头紧锁:“你懂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通过这些工具,我能感觉到这琉璃塔的建造,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而且……”他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怀疑,地宫机关图的线索,可能就藏在修理这些‘疑难杂症’工具的过程中。那个老匠作昨天喝多了提过一嘴,说‘图在鲁班秘,钥在损器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七八个穿着褐色贴里、腰佩绣春短刀的东厂番子,在一个面色阴鸷的小头目带领下,径直闯入了工棚区。原本嘈杂的工棚瞬间安静下来,工匠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这些鹰犬对视。
“搜!”那小头目冷喝一声,“昨夜有奸细潜入料场,意图不轨!所有工匠,接受盘查!所有物品,仔细检查!”
番子们如狼似虎地散开,开始翻箱倒柜。工棚里顿时一片狼藉,抱怨声、祈求声、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番子径直走向张一斌他们堆放工具和私人物品的角落。
罗子建肌肉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藏在后腰的短军刺。张一斌却一把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依旧蹲在地上,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那几件破损的工具上,对逼近的危机恍若未觉。
那番子见张一斌不动,以为他吓傻了,狞笑一声,抬脚就踢向地上那几件工具:“滚开!妨碍公务……”
“砰!”
话未说完,一声闷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番子已然捂着肚子倒飞出去,撞翻了一旁的木料堆,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来。
张一斌缓缓收回了侧踢的腿,姿势标准得可以去拍跆拳道教学视频。他依旧蹲着,甚至没看那飞出去的番子一眼,只是拿起那把豁口的重锤,用手指弹了弹锤头,发出沉闷的响声,自言自语道:“力道用老了,筋骨已损,强行为之,必断无疑。可惜了这百炼钢。”
工棚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工匠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一斌,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东厂番子们更是又惊又怒,纷纷拔出短刀,将张一斌和罗子建围在中间。
那东厂小头目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张一斌:“好胆!竟敢殴打厂卫!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且慢!”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只见负责琉璃塔核心构件打造的的老匠作鲁师傅排众而出,他走到张一斌身边,先是仔细看了看他刚才踢人的腿,又低头审视了一下地上那些破损工具,尤其是张一斌手中那把重锤。
“王档头,”鲁师傅对着东厂小头目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这位张师傅,方才并非有意冒犯。他是在演示‘辨器识伤,听音知损’的功夫。这一脚,力道、角度、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若非深得《鲁班书》中‘力道篇’精髓,绝难至此。至于他说的‘筋骨已损’,指的是这把锤子,其内部在多次重击下已产生暗裂,若再使用,崩裂时必伤及持锤之人。张师傅这是在救人,而非伤人。”
“《鲁班书》?力道篇?”王档头将信将疑。周围的工匠们却炸开了锅。
“鲁班传人?真的假的?”
“怪不得看他修理工具的手法怪怪的,原来是有传承的!”
“我就说嘛,普通人哪能一脚把东厂的煞星踢那么远……”
张一斌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自卫反应,外加一点对那番子打扰他思考的不满,没想到被老匠作解读出了如此深奥的传承。他顺势而为,对着鲁师傅微微颔首,一副“您老法眼如炬”的高深模样。
鲁师傅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弯腰捡起另一把卷刃的凿子,递给张一斌:“张师傅,你看此器,可能‘听’出它因何而伤?”
东厂的人见老匠作出面,又牵扯到什么“鲁班传人”,一时倒不敢再强行抓人。王档头冷哼一声,带着手下退到一旁,但眼神依旧死死盯在张一斌身上,显然并未放弃监视。
张一斌接过凿子,心中念头飞转。这是个机会,一个取得工匠群体信任,进而解触核心机密的大好机会。他凝神观察凿子的卷刃处,用手指轻轻抚摸其纹理,甚至凑到鼻尖闻了闻上面残留的石屑味道。他现代人的知识告诉他,这种损伤很可能是遇到了异常坚硬的岩石或者凿打角度有误。但如何用符合这个时代认知,又显得高深莫测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闭上眼,回忆起看过的纪录片和古代科技史,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此器,刃口扭曲如败絮,其声暗哑(他刚才偷偷弹过),其味带腥(可能是某种特殊矿物)。非力不及,乃遇‘石髓’之阻,刚性过盛而韧性不足,故而崩折。需以阴火退其刚性,再以阳锤复其韧性,方可再用。”
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夹杂着他自己理解的“术语”,听得众人一愣一愣。鲁师傅却是双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着啊!果然是行家!前日开挖塔基东南角,确实掘到一片异样坚硬的青石,伤了不少工具,我们都称之为‘鬼见愁’,原来竟是‘石髓’!张师傅连这都能‘听’出来、‘闻’出来,真乃神人也!”
这一下,工匠们看张一斌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惊讶、好奇,变成了由衷的敬佩甚至崇拜。鲁班传人的身份,似乎就此坐实。
鲁师傅激动地拉着张一斌的手:“张师傅,老夫痴长几岁,于这营造之术略知皮毛,有些许疑问,关于几处关键榫卯与那地……呃,与一些隐秘结构的受力,还想向您请教。请随老夫到内间一叙!”他差点说漏嘴,及时收住了“地宫”二字,但张一斌和一旁的罗子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
张一斌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看了一眼罗子建,用眼神示意他留意东厂的人,然后对鲁师傅谦逊一笑:“鲁师傅过誉了,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就在张一斌即将随鲁师傅进入那间存放重要图纸和模型的里屋时,异变再生!
“慢着!”王档头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鲁师傅,请教技艺自然无妨。不过,这位张师傅身份不明,身手不凡,又恰在奸细潜入后显露这‘鲁班绝学’,未免太过巧合。他要进这存放琉璃塔核心机要的里屋,按规矩,需得搜身!”
气氛瞬间再次紧张起来。张一斌心中暗骂,这东厂的狗鼻子真灵。他怀里确实没什么违禁品,但现代人的一些小玩意儿,比如那个关键时刻或许能当放大镜用的单片树脂眼镜,解释起来也是麻烦。更重要的是,这种侮辱性的搜身,会极大损害他刚刚建立的“高人”形象。
鲁师傅脸色也沉了下来:“王档头,你这是信不过老夫?”
“非是不信鲁师傅,而是职责所在。”王档头皮笑肉不笑,一挥手,两个番子就朝张一斌逼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官爷!官爷且慢!”只见欧阳菲菲端着一个粗陶碗,步履轻盈地跑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几位官爷辛苦了,这大早上的就开始办案。这是小女子刚熬的绿豆汤,最是清热解暑,几位官爷喝一碗润润喉吧?”
她声音清脆,笑容甜美,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王档头也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俏丽女子。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张一斌感觉罗子建在他背后极快地碰了他一下,似乎塞了个小东西到他后腰的腰带里。张一斌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欧阳菲菲巧笑倩兮地给几个番子分绿豆汤,动作自然地将他们与张一斌隔开。王档头皱了皱眉,但美色当前,也不好立刻发作。
张一斌趁此机会,对鲁师傅坦然道:“鲁师傅,既然王档头有疑虑,搜身以示清白也无不可。”他张开双臂,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一个番子上前,仔细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前胸、后背、袖袋、裤腿……一番检查,除了几块碎银子和一方普通汗巾,一无所获。番子甚至摸了摸他的发髻,确认没有脏东西。
“王当头,没有异常。”番子回禀。
王档头眼神闪烁,显然不太甘心,但又找不到借口。他狐疑地看了看一脸坦然的张一斌,又看了看巧笑兮兮的欧阳菲菲,最终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鲁师傅,请便吧。”
鲁师傅冷哼一声,拉着张一斌快步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屋内光线稍暗,堆满了各式图纸、模型和工具。鲁师傅迫不及待地拉张一斌到一张巨大的琉璃塔结构图前,指着几处复杂的斗拱结构询问起来。
张一斌凭借着超越时代的物理知识和空间想象力,结合刚才观察工具和听鲁师傅描述的心得,侃侃而谈,虽未必完全符合古法,却往往能切中要害,提出让鲁师傅茅塞顿开的见解。老匠作听得如痴如醉,连连感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师傅真乃神授之才!”
随着交谈深入,鲁师傅对张一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他神秘地压低声音:“张师傅,实不相瞒,老夫这里,除了这明面上的塔身图纸,还有一份……祖上传下的‘地脉机关枢要图’,据说与塔下地宫的隐秘入口及守护机关有关。只是其中几处关键,老夫参详多年,始终不得其法,今日正好请张师傅一同参详……”
说着,鲁师傅颤巍巍地走到一个上了重锁的铁木柜前,取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里,赫然是一卷颜色古旧、非纸非绢的卷轴!
张一斌的心脏猛地一跳!地宫机关图!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线索真的就在这“鲁班传人”的身份误打误撞上?
他强压住激动,凑上前去。鲁师傅缓缓展开卷轴,上面用精细的墨线勾勒出复杂的甬道、机括、承重结构,还有许多看不懂的符文和标注。
“你看这里,”鲁师傅指着一处看似普通的墙壁结构,“按照图示,此处应有‘流星逐月’连环机括,但实际构造却与此不符,老夫一直怀疑……”
张一斌凝神细看,凭借他工程兵的底子和现代逻辑思维,很快发现了几处不合常理的地方。他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卷轴右下角,有一行几乎淡不可见的小字标注,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密写方法留下的……
而与此同时,工棚外,王档头并未离去。他招过一个心腹番子,低声吩咐:“去,查查那个女人的底细。还有,加派人手,日夜盯紧这个张一斌和跟他一起的那几个人。我有预感,他们……和昨晚潜入的奸细,脱不了干系!这大报恩寺的地宫,恐怕要不平静了。”
里屋内,张一斌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行神秘小字;工棚外,东厂的暗影已然织成一张大网。
张一斌全神贯注于那卷轴上的奥秘,指尖距离那行疑似密码的小字仅毫厘之差,他能感觉到,这或许是解开地宫入口之谜的关键钥匙。然而,屋外隐约传来的东厂番子低语,像阴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信任与危机仅一墙之隔,那行小字究竟会指引生路,还是触发更大的陷阱?鲁班传人的光环能庇护他们多久?东厂的网正在收紧,而倒计时的滴答声,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